264:沈大善人【求月票】(1 / 2)

白素的動作驚動照顧她的婦人。

婦人問:「娘子可是需要點兒什么?」

白素被逮了個正著,心底無端浮現幾分心虛。她神sè尷尬地放下了車簾,倏忽計上心頭,准備從婦人口中挖出點兒什么情報:「沒什么需要的……夫人可知那位郎主來歷?」

婦人警惕道:「你問這作甚?」

「奴家遭逢大難,遇上恩公才僥幸撿回一條命……」白素垂首,柳眉婉約,刻意遮掩過於英氣姣好的面龐。只聽那嬌嬌軟軟的聲音,腦中下意識便腦補出一位嬌弱的小娘子。

沒有人會對弱小可憐的人提起防備。

甚至會心生憐惜。

婦人道:「原是如此,唉,可憐了。」

她憐憫地看著一身傷勢的白素,不禁腦補一出「嬌女子遭逢厄運,狠惡霸仗勢行凶」的戲碼,再由己及人,終是放下了戒備。她輕嘆一聲,打開話匣:「郎主來歷,小婦人也不知,只知道姓沈,是個難得的大善人。」

白素聞言詫異。

「大善人?」

夫人點頭:「是。」

「夫人是那位沈郎主治下百姓?」白素又問婦人,問題尖銳了些,「跟隨沈郎主千里迢迢去河尹——夫人可知河尹是什么龍潭虎xué?更不提一路上風餐露宿、舟車勞頓……」

婦人只當白素是關心好奇。

至於話中那點兒「茶言茶語」,她並未察覺。只是順著白素的問題一一回答。

她道:「小婦人可不是沈郎主治下百姓,家中四代居於四寶郡境內,土生土長的本土人士。前陣子亂軍作祟,小婦人家中上下幾口都喪了命,只剩小婦人和年yòu稚童……」

一個不算年邁的女人,一個懵懂不知的孩童,家中積蓄被亂軍搶劫一空,民宅被一把火燒光,無積蓄、無錢財、無謀生手藝……試問,二人在這個世道,如何安穩活下來?

這種組合跟年邁的老人一樣好欺負。

若不跟著沈棠,而是選擇留在故土重新開始,婦人閉著眼睛都能猜到自己會遭遇什么。

她需要外出尋個謀生工作,無法時時刻刻待在孩子身邊,她的孩子會被欺負,因為大家伙兒都窮瘋了、餓瘋了,孩子更大概率是被拐賣,下場再慘些,混進肉鋪充作肉脯。

倘若幸運一些,孩子無事,但不意味著她就安全了——因為住宅被焚燒,她無家可歸。

要么帶著孩子住在殘破建築混日子,要么搭個勉qiáng能遮風擋雨的茅草屋住下,毫無安全可言。半夜熟睡,甚至會有不同的流氓混子鑽進茅屋,盜錢財、qiáng迫她、討便宜。

這種事,太常見了。

因為她沒有防身的本事、家中也沒有qiáng壯的男人,孤兒寡母就是會被欺負,被欺負了也無人替她伸張喊冤,她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欺凌女子和孩童,風險最小收益最高。

婦人哪里還敢留下來?

哪怕知道河尹是險惡之地,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來了——再不濟,這幾日她和孩子都能吃到干糧,走得慢也不會被軍爺鞭笞威脅。婦人甚至因為照顧白素而獲得額外報酬。

婦人之言,白素如聽天書。

不過,她第一反應不是沈棠如何善良而是感慨此人「巨富」,要知道整個隊伍可是有三千多人啊!是三千多人,不是三百多人!

三千多張嘴!

普通百姓占了六成!

其余四成皆是私屬部曲。

糧食不緊著能打仗的青壯男人,反而勻出來給老弱婦孺充飢,雖然不是各個都能十分飽、填飽肚,但他們吃了有力氣能走這么多路,而不是「躺著餓不死」的最低標准……

白素心里粗略估算一下。

那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沈郎主不是家大業大的巨富,那就是個十足十的傻子,不然哪有人會這么干呢?

白素應和道:「沈郎主心善。」

婦人也一臉慶幸地點頭。

她也是經歷過災年的,那時候國家還是辛國——不是這里出了蝗災、便是那里出了水災,百姓日子過得「跌宕起伏」,常年在「快要餓死」以及「有點餓但餓不死」之間來回橫跳。

一旦發生災情,有些地方會放糧賑災。

所謂的粥,粥水偶爾清得能數清楚多少麥粒,偶爾混濁得摻雜了一半的泥沙,維持著百姓喝了能「躺著餓不死」,別說拖家帶口日行多少多少路程了,多說兩句話都沒力氣。

兩相比較之下,婦人真心覺得沈棠是個大善人,不止是她一人,忐忑選擇跟隨的百姓都是這般想的。他們留在本土沒有活路可言,心一橫才選了沈棠,誰知能吃飽肚子。

因為沈郎主大多時間都在隊伍前頭,因此沒看到——部曲兵士給百姓發糧,拿到干糧的百姓無一不是含著淚收下,不是狼吞虎咽吃下肚、擔心留不到下一頓,便是舍不得吃,偷摸藏起來,擔心有了這一頓沒了下一頓。

但他們沒想到,頓頓都有。

這大半月下來——

讓停就停,讓歇就歇,讓行就行。

有哪個喊過苦、喊過累、喊過不願意?

沒有!

一個沒有!

白素聞之神sè動容。

不過,她擔心婦人有誇大其詞之嫌,想親眼看看。又半日,白素用感覺身體好一點兒,想下車走走、換換氣為理由,趁著一行人停下來休息的功夫,被婦人攙扶著下車。

部曲兵士正在提著竹筐發干糧。

白素暗暗伸長脖子去看。

竹筐中果然是滿滿的圓潤餅子。

這些餅子用料非常實在,又厚又沉。

部曲兵士發到白素的時候,瞧也不瞧,給她也遞了一張。基本是大人兩張,小孩一張。

一半休息的時候吃。

另外一半路上再吃。

白素嚼了一口沒什么滋味、但聞著有麥香的餅子,混著口水將其軟化,咀嚼咽下肚。

婦人給她遞了一截竹筒。

這是用來喝水的。

莫說這些百姓家當都被燒毀了,即便沒有,逃亡路上也不會鍋碗瓢盆帶齊全,飲水器皿短缺。正巧路過一片偏僻的野竹林,沈棠毫不客氣地指使趙奉帳下私屬部曲去砍。

免費的勞動力,不用可惜了。

白素接過,低聲道謝。

她吃著的同時,暗中觀察那些百姓的表情,果然如婦人所言,並未作假。她心下一嘆,將那個餅子連同掉下來的餅渣全部吃完。這時候,昨晚見過的小娘子向這邊靠近。

白素見林風沖自己來的。

笑著問道:「可是恩人見我?」

林風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