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是追殺的人!
少年在心中瘋狂吶喊,向上天祝禱。
「宴興寧先生在天有靈可一定要好好保佑你的妻女啊……」順手也保佑一下他。
少年口中嘀嘀咕咕,抬手將斗笠往下壓了壓。明明已經急出一身冷汗,仍不敢鞭打驢子讓它跑快點。短短幾息的功夫,卻漫長得仿佛過了小半輩子,終於——
一隊人馬飛馳而過。
看都不看他們這輛小破驢車一眼。
少年頂著嗓子眼兒的心砰得一下落地,呼出濁氣:「他大爺,嚇死老子了。」
萬幸,虛驚一場。
不止他擔心,婦人也懸著,小心掀開布簾瞥了一眼那隊人馬的裝扮。僅一眼便斷定他們的來歷,一邊安撫萌生困意的女兒,一邊道:「這是前線八百里加急軍令。」
少年這才想起領頭的背後chā著一面紋著「急」字旗幟,問:「前線出事了?」
又嘀咕:「還是這個節骨眼……」
莫不是跟宴先生之死有啥關系吧?
婦人:「這是必然的。」
她雖是內宅婦人,但少時接受的教育與尋常文士一致,時常與丈夫宴安討論至深夜。關於彘王二王與鄭喬三人掀起的王室內斗,夫妻二人一致覺得鄭喬勝算更大。
無他,鄭喬更狠。
他的手段沒有下限。
論心計,二王也不是他的對手。
「興寧身逝,鄭喬表面上只是失去一個不被信任的師兄,但你知道興寧有多少同僚、同窗、同年嗎?家翁是當世名士,門生近千,興寧少時揚名,交友廣泛……」
其中不乏出仕各地豪qiáng或自立的。
吐出前面四個字,婦人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暗淡下來,承認丈夫身死是痛苦的,哪怕她為這一天做了兩年多的心理准備,但真正面對的時候,仍撕心裂肺……
「倘若辛國老國主不那么昏聵,給了外敵可乘之機,致使國破家亡。興寧或許能成為這一代文士之首,文士一道,無人能勝他。」說到此處,婦人眼神真摯驕傲。
少年嘀咕:「宴先生看著沒啥朋友。」
怎么看都不像是「交友廣泛」。
婦人苦笑。
外人誤解宴安助紂為虐,但作為枕邊人的她很清楚,對方在走一條不被人理解的殉道之路。所求不過減少戰亂,使生靈免受塗炭之苦。一切攻訐無法動搖他的道心。
但,友人不解歸不解,宴安也沒有幫著鄭喬干傷天害理的事情,他的死會徹底點燃文士群體和鄭喬的矛盾。鄭喬治下本就不穩,再加上這么個隱患,有的頭疼。
婦人道:「是非公道,且由後人書吧。」
少年哦了一聲。
婦人繼續道:「如今這局面,怕是自大自負如鄭喬,也有些掌控不住了。若想保得項上人頭,勢必要將前線兵馬tiáo回來護衛安全,隨時鎮壓其他冒頭的大小勢力。」
「tiáo回前線的兵力?」
少年怪叫一聲。
「放著敵人不管啦?」
婦人搖頭:「此前鄭喬刻意拖延戰局,其目的不過兩點。其一,借此緩和他與帳下兵馬的矛盾,讓他們嘗嘗甜頭,更好為自己賣命;其二,暗中打壓隱隱不服管教的兵將,消磨他們的戰力。至於彘王,他們集結的聲勢雖然大,看似氣勢如虹,可鄭喬從頭到尾不曾將其放在眼中。不過是借著外戰轉移己方矛盾,說白了他們就是一塊磨刀石。」
一旦刀子磨好,石頭還有存在必要?
少年聽得目瞪口呆:「這、這樣嗎?」
「他還抽空戲耍了十烏。」
此前十烏曾借兵給鄭喬。
但這些兵馬被他拿去當炮灰了。
十烏方面的如意算盤被破壞,新仇加舊恨。聽聞邊境國境屏障虛弱,十烏大概率會借著這次機會狗急跳牆。多方施壓,鄭喬這廝若還想活命,便只能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