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昳時(1 / 2)

徐姮在廚房里幫忙,沒事干了又被媽媽指使去街上的鹵菜店買涼菜。

在學校的徐姮只會按照要求扎一個高高的馬尾,但在家里經常是披頭散發,就算媽媽總是說要把頭發扎起來,寫作業頭發會掉在本子上,吃飯會掉到碗里,她仍然不會照做。

這大概是唯一一件她現在敢明著做的叛逆的事情。

她就是很固執。

習慣性地先把長及背心的頭發撥去一邊,徐姮蹲下來在門邊換鞋,身上穿的還是在家里睡覺時會穿的棉t恤,小時候的衣服寬寬松松,越穿越大,下面換的則是她從衣櫃里伸手撈出來的第一條牛仔褲。

拿了媽媽給的錢和家里的鑰匙,穿好帆布鞋的徐姮慢悠悠地晃出小區,照朱佩琳的說的,出小區拐幾個彎,一定要去那家叫「黃東鹵菜」的店,買幾個鹵豬蹄,幾條鴨脖,半斤鹵花生,半斤鹵藕,半斤腐竹,他家給的辣椒蘸水很香,媽媽覺得好吃。

現在已經是八月底了,暑秋的天氣還是很熱,徐姮走到鹵菜店的時候已經汗濕了自己額前的頭發,長發蓋著的頸窩里也全是汗,但是鹵菜店里有空調,於是汗水就這樣吹干在了皮膚上,涼快卻又黏糊得難受。

出門回家的時候肯定又會再次熱出一身汗。

鹵菜店的袋子都很小,買完之後的徐姮左手右手提著好幾個透明的袋子,盡量靠著路旁綠植的樹蔭在走。

還沒拐進小區,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了聲:

「蛾子——」

她一聽就知道是誰在叫她。

回頭一看,果然是湯昳時。

她從幼兒園開始就和他在同一個學校。

甚至他們還從小住同一個小區,徐姮她爸爸和湯爸爸當時還是一起去當兵的戰友老鄉,退伍回來湯爸爸轉業去了供電公司,而徐政升當年選擇創業辦他的廠。

只是她和湯昳時從來沒有同班過。

但這並不妨礙他給徐姮取外號,欠的。

小學四年級上語文課,他們兩個班是同一個語文老師在教,講李商隱的《嫦娥》,說起「姮娥」就是嫦娥或者月亮的意思,也不知他當時腦子里的哪根筋搭錯了,從那以後天天順道一起上學的時候就叫她「飛蛾子」或者簡單一點的「蛾子」。

麗雲有方言,「蛾子」聽起來就像是在管她叫「兒子」,小學的徐姮可是和文文靜靜一點邊都沾不上,當時她聽見就提起裙子往湯昳時的屁股上踹了一腳,踢得他書包都背不穩,罵道:

「老子還是你八輩祖宗!」

然後徐姮又多了一個外號,湯昳時改叫她「飛蟲蟲」,說她罵人嘴皮子不打結,就像夏天夜里一直在耳朵邊叫的某種不知道名字的小蚊子,罵得他腦子直嗡嗡。

那會兒拱完火才勸架的是哥哥徐渚,他和徐姮比湯昳時大兩個多月。

三個人小學的時候一直是一起走去上學的,半道上吵起來的也只會是她和湯昳時,但多半是徐渚挑起來的事。

她哥巴不得她和湯昳時吵架,他來看好戲,當然還是湯昳時欠的,喜歡惹她。

上初中後徐姮住校,徐渚跟爸爸去了縣里。

私立中學學費貴且追求升學率,只在星期天放假半天,媽媽要是忙不來接她,徐姮只會留在學校寢室里,就算在同一個學校,她和湯昳時不同班也很少一起上學,都有各自的同學玩伴,彼此看見了就只打一聲招呼。

現在他也不叫她「飛蟲蟲」,反正她是沒聽見過了。

據朱佩琳和他的媽媽聊天,她知道湯昳時也是要去麗雲一高讀書的。

徐姮在樹蔭下回頭,眯起眼睛看著逆光向她走來的湯昳時。

在她的印象里,她似乎一直是他們三個里面最高的那個來著。

怎么好像才過一個暑假,湯昳時已經比她高出一個頭都不止了,竄得真快。

他身上穿的是大紅色帶白杠的球衣球褲,正面的數字是「23」,衣服上深一塊淺一塊的,出汗不少;腳下踩著黑色的球鞋,高幫的,襪子是白色的,白到和新的一樣。

露出的結實手臂正抱著一個有簽名的籃球,才用了這么點力氣就能讓徐姮看見他胳膊上的青筋和肌肉鼓起的形狀。

現在肯定打不過他了。

湯昳時對徐姮道:

「你今天沒去補課?每回問朱阿姨就講你在補課,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