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還未退,頭腦依然昏昏沉沉的。
他眼前一花,竟把下巴劃出一道口子。剃須刀過於鋒利也不是件好事情,血珠一下子就滾出來了,沿著下巴往下墜。
剃須水浸漬而入,傷口一跳一跳的疼。
薛定對著鏡子看了片刻,苦笑兩聲,擱下剃須刀。
寒冬臘月,他就著冷水洗了把臉。
奈何額頭上、心里面,卻硬是有一把大火澆不熄,撲不滅。
次日天不亮,他就起了。
果然是不病則已,一病驚人,他才剛站起來,只覺天旋地轉、頭重腳輕……燒得更厲害了。
也依然掙扎著洗漱完畢,換好衣服,一身肅穆地出了門。
北京的風雪已然告一段落,今年大概不會再下了。
薛定坐車去了殯儀館,到的時候,天光正好大亮。
今天是個好日子。
做的卻不是件好事情。
陳一丁沒有屍骨,用不著火葬,陳家買了塊公墓,立了個衣冠冢,算是為活著的人留了個念想。畢竟葬禮這種事,從來就只是為活著的人舉辦的,逝者已矣,世間繁華再熱鬧,也和孤魂野鬼沒什么關系了。
墓地在高處,陳家老太太迷信,請了風水先生看地方,大師說高處看得遠,適合陳一丁這樣胸有溝壑、有鴻鵠之志的人。
眾人爬上高高的階梯,觸目所及,皆是密密麻麻的墓碑。
喬愷對薛定說:「要是將來我一不小心也死了,你幫我跟我媽傳達一下,我也想來這兒,不想去鄉下住在墳包里。」
薛定:「……」
他還嘆口氣,振振有詞,「死了多寂寞啊,大家一起湊這兒住,還能打個麻將聊聊天。」
薛定:「……你閉嘴。」
他非但不閉,還指著兩個連在一處的空地,「那兩塊兒還沒賣出去,咱倆要不預定一下?將來當鄰居,還能在閻王老爺那兒一起喝酒。」
薛定側頭,眼神微沉,「喬愷,分清時間地點,這里不是開玩笑的場合。」
喬愷乖乖閉嘴,心里嘆了口氣。
他又不是那等不識時務之人,還不是看他情緒太低落,想幫他調整調整心態?可薛定這人,看似懶散,疏於交際,卻最是重感情。
有的話,自己想不明白,旁人說了也聽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