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1 / 2)

催眠師戀愛手記 漾橋 4674 字 2023-05-02

「阿姨, 怎么啦?」陸之暮瞪著眼睛, 好奇地問。

「我剛剛回房間, 在枕頭下面發現了這個!」喬安娜女士小女孩一樣蹬蹬蹬地踩著樓梯下來, 言語里都是激動,「是禹稱爸爸給我的禮物,可他明明不在家啊……」

陸之暮嘴角抿著笑, 狡黠的大眼睛微挑,故作驚訝:「該不會是真的聖誕老人幫忙送的吧!」

「之暮,雖然我也很想這樣相信, 」喬安娜微微皺著眉, 「可是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她懷疑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逡巡,壓低聲音問:「說吧,是你們哪一個做的?」

鹿禹稱剛准備動, 被陸之暮扯著手晃了晃。

馬上明白了她這是抵死不認的意思,遂不再說話。

喬安娜似乎早就料到了, 她癟癟嘴,臉上的笑一瞬間又洋溢回來, 抱著陸之暮, 還在她臉頰親了一下, 又跑過來抱鹿禹稱,被他嫌棄地躲了一下。她卻也毫不在意,把禮物抱在xiōng口, 眼睛晶亮:「謝謝你們把爸爸的禮物帶來給我, 我好開心, 真的好開心好開心!」

「早點睡覺哦,我去給爸爸打電話!」

目送著喬安娜上樓,鹿禹稱探尋的目光逐漸瞟到陸之暮臉上。

她下意識的躲了躲。

「你之前,進她房間,就是為了放這個?」

聲音里的篤定讓她無可辯駁。

陸之暮癟了癟嘴。

她偏頭問他:「你都沒有懷疑我是去做壞事的嗎?」

鹿禹稱瞥著她,眉眼淡淡,語氣里卻是全然相信:「沒有。」

他說:「你能做什么壞事。」

切,陸之暮癟了癟嘴。

也不知道是誇她還是損她。

鹿禹稱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樓下的燈還亮著。

他頓了一下,走到樓梯口,看到坐在飄窗上的陸之暮。

她抱著膝蓋,長發披在身後,穿著喬安娜女士給她選的粉紅sè毛茸茸的睡衣,抱著膝蓋,仰頭看高大的聖誕樹在玻璃上的投影。

彩燈一閃一閃的。

鹿禹稱拾階而下,腳步輕輕踩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響。

直到肩頭被披上一條灰sè的毯子,陸之暮才恍悟身後的來人,她仰頭去看,眼神在對上鹿禹稱的一瞬間,宛若被點亮的燈光璀璨。

「你怎么還不睡?」她聲音輕輕問她。

鹿禹稱給她把毯子攏緊了些,反問她:「你怎么不睡?」

陸之暮訕笑了一下:「第一次倒時差,還不習慣。」

「一個人不敢睡?」鹿禹稱幫她攏了攏鬢角的頭發,輕易地拆穿了她。

她癟癟嘴,繼續轉頭去看一閃一閃的燈光。

鹿禹稱在她身側和她並排坐了下來。

「你小的時候,鹿叔叔阿姨有沒有給你講過他們之間的故事啊?」隔了會兒,陸之暮側頭問他,一臉小八卦的樣子。

「沒有。」鹿禹稱否認。

「哦,」陸之暮若有所思地點頭,給他講,「我爸媽小時候老給我講。我問一次講一次,說他們第一次是在我媽上班路上認識的。我爸走得急,撞到了我媽,把她高跟鞋跟給崴斷了,我爸背著我媽走了兩條街去醫院,還給她送了一個月骨頭湯。」

「我媽說一開始看我爸怎么看都不順眼,但是後頭覺得這人可真老實,對她又好,慢慢發現他除了話不多,哪都挺好,兩個人慢慢就走一起了。」

「我記憶里,我媽喜歡嘮叨,但是做飯好吃,每次總是做一桌菜等我爸回來吃,邊吃邊嘮叨。我爸總說我媽這人善良,總在別人那里吃虧,他要讓她在自己這里補回來。他很寵我們,現在回憶起來的,都是一起歡笑的平常小事,我在想,這是不是就是愛。」

鹿禹稱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靜靜地聽她說。

「我記得以前寫命題作文,我問他們,什么才是愛,我媽告訴我,爸爸媽媽和我,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愛。可是,他們沒有告訴我,如果他們不在了,我一個人,還是不是愛,可不可以愛。」

陸之暮笑了一下,轉頭看鹿禹稱,眼神里有些羨慕:「那個禮物,是鹿叔叔在b市臨走前一天給我的,說如果今年聖誕一起回來的話,讓我交給喬安娜女士。他說她像小孩子,相信聖誕老人,收到驚喜會很開心。你也看到了吧,喬安娜女士開心得像個小孩子。」

「多難得啊,孩子都到了婚嫁的年紀,還能感覺到愛情的存在。明明見面次數那么少。」陸之暮暢想了一下,偏頭看他,「之前看你的模樣,我還以為他們倆感情很差呢。」

鹿禹稱原本輕撫她頭發的手加重,把她的頭發揉亂:「很羨慕?」

陸之暮噘著嘴把頭發理順:「羨慕啊,我覺得我肯定很難做到那樣。人生太長,有太多不定數了,誰知道下一步會怎樣。」

鹿禹稱看著她,微微眯了眯眼。

他垂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拳,很久後才緩緩松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睡吧。我陪你。」

陸之暮立刻瞪眼睛:「不行不行,被外婆和阿姨看到怎么辦?你快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我等下就回房間。」

鹿禹稱看著她不動:「一個人在房間,你睡得著?」

她頓時又不說話。

鹿禹稱拉她起來:「別怕,在她們起來前我就離開。」

關掉燈,鹿禹稱躺在沙發外側,把她往懷里攏了攏。

隔了很久,陸之暮聽到他在頭頂沉沉嘆息。

「之暮,人生沒那么長,你總要給我機會去證明。」

——

第二天一早,陸之暮被廚房的響動吵醒。

她睜開眼,左右看了看,就看到喬安娜舉著鍋鏟躡手躡腳的出來,看到她醒了,格外抱歉:「對不起,之暮,我不小心吵醒你了。」

陸之暮猛地坐了起來,她清醒了一下,腦海里的記憶通通回流。

耙了耙頭發,她跪坐著,尷尬的解釋:「對、對不起,我昨晚看雪,不小心睡著了……」

喬安娜溫和一笑:「你沒有著涼就好,要小心感冒哦。禹稱好過分,也不等你回房間再睡。」

陸之暮臉頰泛紅,摸了摸身側空著的地方,默默心疼了把無辜背鍋的鹿禹稱。

吃飯時間,鹿禹稱下樓來,陸之暮看著他好看的眼睛下淺淺的青sè,默默愧疚了一把。

他默默吃飯,幾乎不與她目光對視。

陸之暮也低頭默默吃飯,偶會回答喬安娜和外婆的問話,到後來,連喬安娜都看出兩個人有點不對勁了。

她嚴肅地瞪著鹿禹稱:「禹稱,你不可以欺負之暮哦。要紳士。」

陸之暮趕忙擺手解釋:「沒有,阿姨您誤會了,他沒有……」

話還沒說完,就被喬安娜的眼神攔下來,她綳著臉:「如果你欺負她的話,剩下的禮物,我就不給了。」

呃……陸之暮尷尬地一頓,不敢去看身旁鹿禹稱的反應。

她這下罪過大發了,讓大佬沒睡好不說,還讓他媽媽誤會他,還把他禮物整沒了。

鹿禹稱放下筷子擦嘴巴。他罕見地沒有回懟喬安娜,而是轉頭問陸之暮:「等會兒我去看eric,你要不要一起?」

要不要一起……陸之暮想了想視頻里那個威嚴卻慈祥的聲音,緩緩點頭。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咯吱咯吱響,陸之暮穿著駝sè的靴子和大衣,把手chā在口袋里,低著頭跟著鹿禹稱的腳步走。

雪地被太陽一照,白得晃眼,可她卻不敢抬頭。

兩個人緩緩走出別墅,路面比較難走,據喬安娜說不遠,兩個人連車都沒開,一前一後的步行。

喬安娜臨行前給陸之暮戴上厚厚的毛線帽子,還一面叮囑他們要順便去西區看看,說是那邊有活動,特別熱鬧。

陸之暮低著頭走得緩慢,她在想自己是哪里做錯了。

好像……從昨晚開始,鹿禹稱就一直心事重重。好像……是因為她提了愛情。

她提到了愛情,然後覺得他們之間很難有。

陸之暮一瞬間覺得xiōng口有些悶。他們之間的界限,好像一直在一個她看不懂也看不分明的維度里搖擺。

說是喜歡,好像也不只是,說是愛,卻仿佛不敢觸及。

陸之暮想,她可能是自己想太多奢求太多了,無端把許多壓力和幻想都加在了鹿禹稱身上。

一個不注意,腳下猛地一滑,陸之暮伸手,下意識地想要握鹿禹稱垂在身側的修長指尖,快要觸及的時候卻像是猛地反應過來一樣收了回來。

她抿著chún,在空中捏了捏指尖,手卻被猛地攥住。

鹿禹稱回頭看著她,眼眸翟黑,聲音低沉:「小心腳下。」

「之暮,跟緊我。」

他轉回頭去,牽著她往前一步,兩個人幾乎並排,他卻再不看她一眼。

氣氛悶悶的,有些尷尬,陸之暮緊緊跟在鹿禹稱身側,一路無言。

轉過了三個街口,一片小院落配單層民居的房子映入眼簾。

陸之暮抬眼望去,紅磚綠瓦,院子里的松樹恰好被雪半遮半掩,變成了一顆鮮活的聖誕樹。

隔著柵欄門,可以看到屋子里頭忙碌的老頭的身影。

白頭發白胡子。

鹿禹稱拉著她徑直進去。

推門的時候,老頭正在往聖誕樹上掛銀sè的星星,他微微探著身子,穿著灰sè線衣的手臂舉的很高,另一手拄著拐杖,試圖掛到更高的位置。

鹿禹稱松開她的手,很自然地走過去,從老頭手里接過星星,掛到更高的位置去。

老頭疑惑地轉頭看去,眯著眼睛,看清了是鹿禹稱,略帶沙啞的嗓音用英文問他:「eugene?你回來了?」

鹿禹稱點了點頭,隨後老頭把目光移到了陸之暮的身上,皺眉盯著她。

陸之暮心里怯怯的,攪著手指,聽到鹿禹稱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

老頭盯著她,眉頭越蹙越深,陸之暮緊張得眼睛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總感覺這老頭在哪見過。

大約一分鍾,老頭驀地笑開,問鹿禹稱:「我之前讓你找的答案,你找到了?」

答案?陸之暮聽著這個詞,歪頭看鹿禹稱。

幾乎沒有思忖,他輕點頭:「我想我知道了。」

「那就好,」老頭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搗了搗後腰,嘆息一聲,指了指聖誕樹下那個超市購物袋,「你幫我把剩下的都掛上去吧。實在是太累了。」

鹿禹稱:「……」

「喂,eric,你也太不上心了,」他一面像個小孩一樣皺眉抱怨著,另一面卻早已幾步上去,幫eric把各種裝飾的小東西都掛到樹上。「昨天為什么不讓nero他們做了?」

eric拐杖在地上輕磕,佯裝生氣:「他們昨天幫我砍了樹回來。裝飾就你來做,我特意讓他們留給你的。」

陸之暮:「……」

鹿禹稱氣得少年臉都出來了,陸之暮猛然想起了錄像里少年皺著眉不服氣但是忍耐了的樣子。

這老頭還真是怪,但他總能把鹿禹稱罕見的少年的一面bī出來。陸之暮一時竟看不透,他究竟是故意的,還是本來就這樣。

一直站著也不是辦法,她走了幾步,從袋子里撈出個小襪子,上前去幫鹿禹稱的忙,卻被老頭猛地攔下來。

老頭拉住她的衣角,一臉嚴肅:「讓他做。你跟我來,這邊有事情要你做。」

陸之暮呆愣著被老頭拉走。身後傳來鹿禹稱明顯不服的聲音:「喂。」

老頭回去拿拐杖點地:「做不完不許跟來,你闖的禍,我找你女朋友收拾一部分。」

——

「就是這里了。」老頭站在她身側,給她看一間舊書房。

陸之暮左右看了看,角落有幾台舊的廢棄的錄像機,那邊的書櫃里好多書,落了厚厚的灰塵。

櫃頂原來有個大的瓷器花瓶,不知道被誰打翻了,又把下面的書話筒畫卷灑了一地,一直都沒有人管。

整個房間就是凌亂而充實。

陸之暮疑惑地看向老頭。

「之前那小子為了找自己的錄像帶翻亂的,花瓶沒放好打砸了。」老頭一臉嚴肅,「你是他的女朋友,麻煩幫他收拾掉。我這里還要用的。」

陸之暮驚訝地瞪大眼睛,問:「您……後來就一直讓這個地方這個樣子?有多久了?」

「大概是他18歲的時候。」eric眯著眼睛,胡子隨著說話的時候輕輕動著,「有六年了吧。」

天,就這樣一片狼藉地保存了許多年?陸之暮看著四處落下的灰塵和狼藉,驚訝得內心都在翻涌。

eric給她手里塞了個掃把和抹布。轉身就走。

陸之暮愣怔地喊他:「為什么?您為什么……要把這里留這么久?」

eric拄著拐杖回過頭來,陸之暮看著他眼角的線條似乎柔和了一些:「因為,要想讓一個天才犯一些普通人會犯的錯誤,是很難的啊,堪稱上帝的奇跡。」

陸之暮蹙眉看了許久,似懂非懂。

「那,您讓我收拾了這里,沒關系嗎?」

eric擺擺手,陸之暮確切地看到他這次是真的笑了:「我想,他找到會讓自己不斷重復那些愚蠢錯誤的人了。如此幸運,又如此不幸。」

陸之暮捏著抹布,愣怔半晌,才反應過來,似乎剛剛他的眼神,是在說,她是讓鹿禹稱不斷犯錯誤那個人。

她嗎?

房間積塵太久。陸之暮屏著呼吸粗略掃了一遍,又從洗手間打了水,從門口開始仔細擦拭著。

換了六盆水才大致擦出個模樣來。

換了塊干布,小心翼翼撣去書頁上的灰塵,再一本本放去架上碼好。

偶爾有灰塵落在鼻子上,癢癢的,陸之暮只好用手背去揉,到後來,干脆放棄形象了。

陸之暮想,18歲的鹿禹稱,18歲,他做了什么?為什么要找自己的錄像?為什么,要把這里翻成這樣?以至於這些年過來從來沒有收拾過。

也許是eric不讓吧,陸之暮回憶起之前eric說的話,就好像這件事是為她安排的,就等她來一樣。

擦到畫卷的時候,有幾幅綁帶開了,陸之暮一拉,不小心就在地上鋪開來。

她剛准備上手卷起來,卻看到了畫上的內容,動作一瞬間停了下來。

畫上,星星灑落了一地,在森林的樹木花草之間躲貓貓,鴿子伸出翅膀,擋住半個太陽,小鹿在雲端漫步。

就好像,這是一個完全脫離了現實和萬有引力的奇幻世界,所有的存在都可以隨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