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營盤(1 / 2)

終宋 怪誕的表哥 2282 字 2023-05-04

次日,江春醒來只覺頭痛不已,眯著眼看去,見到牟珠正坐在床邊。

「官人醒了,先喝碗解酒湯吧。」

「幾時了?」

「巳時二刻。」

「這么晚了?!」江春猛地坐起,喃喃道:「發生了何事?」

「發生了何事?」牟珠淡淡道:「一場接風宴,吃了一月俸祿,官人嘴里說著煩李縣尉,卻還真大方。」

「這么多?!」

江春有些心疼,但又不算太在意,除了那每月二十多貫,他還有各種衣賜、祿粟、職田,老家還有營生。

牟珠卻不依,「哼」了一聲,道:「大手大腳,但正經交代官人做的事,半點不做。」

江春撫須不語,發著呆。

牟珠又道:「昨夜趁姓劉的莽漢喝醉,妾身可使嚴婆去打聽了,李縣尉那婚事乃是私下訂的,納采、納吉還未辦,官人可得捉緊了。」

「就讓官人開個口,如何有這般難?!」

「你這婦人又提此事。」

「休得聒噪……」

「官人還凶?二十多貫說花就花。伺候了你一夜,醒來就罵妾身。」

「好了,好了,莫煩我。」江春皺了皺眉,問道:「李非瑜呢?」

「一大早就帶著人到符江東岸去了。」牟珠道:「往常都是官人guàn醉別人,可今日這酒量、jīng力、威望,樣樣都被他比下去了。」

「呵,李非瑜一共就喝了不到三小杯,還說蜀南酒不烈,我……」江春道:「總之往後少與他打交道,此人難纏。」

「住在一個院里,怎能少打交道?」

「還住在家里?」江春一愣,茫然道:「我不是叫他搬出去了?」

「呵呵。」牟珠冷笑了一聲,「自己想想吧。」

江春揉了揉頭,努力回憶著昨夜種種。

包括鮑三、摟虎在內,李瑕已抽tiáo了衙役、民壯五十人。

而這些人拼酒時竟是站在他那一邊,敢guàn堂堂縣令。

再看整場酒宴的結果,竟未能奈何他半點。

酒桌上是最能看出事情來的,只怕李瑕已在慶符縣打開了局面了……

「李非瑜,不簡單吶。」

「哼,既知他不簡單,官人還不快將他招作女婿……」

~~

李瑕一大早就領著人出了縣城,到了符江東岸的一處廢棄的茶馬場。

「早年間,我大宋的軍馬皆從大理購置,大宋八個茶馬場,敘州有兩處。其中一處便是在此。」韓祈安道,「只是如今已然廢荒,成了流民聚集的窩棚。」

李瑕目光看去,只見這茶馬場中許多門窗木料已被流民拆下來當柴燒了,頗為破舊。

韓祈安領他逛了一圈,抬手一指,道:「此處江水緩,東西岸皆可為泊船,東面那座山名曰『挓口岩』,可頂上建瞭台,起砲車,若蒙古來了,可砲石擊之。」

李瑕點點頭,道:「以寧先生之意,是將這茶馬場作為巡江手的駐地?」

「是。」韓祈安道:「阿郎請看,那片地方可做為校場,只需要在外圍再修建一圈防事,營房只需稍作修繕。」

「怕是也要不少錢吧?」

「至少比新起營房省些。」

李瑕向鮑三問道:「你覺得如何?」

鮑三眯著獨眼,抬頭看了看,卻說起另一個話題。

「縣尉要招三百巡江手?」

「不錯。」

鮑三道:「這等大手筆,縣尉是想治軍,趁蒙軍伐蜀之際立一場功業?」

李瑕也不瞞他,道:「不錯。」

「那就不該如民壯、弓手等衙役一般,上衙了便巡邏、下衙了便還家,戰力遠不如廂軍。欲治軍,首當嚴肅軍紀,每日cào練,區別於民壯……」

鮑三說了一通,轉頭一看,見李瑕、韓祈安都是神sè淡淡的樣子。

他昨夜想了一整夜,見李瑕tiáo派五十人,卻還提高了餉糧,由此便猜到李瑕的心思。

此時鮑三也知自己這番話不夠打動人,遂繼續說起來。

「縣尉不如建一個大營盤,從這茶馬場直接擴建到挓口岩下,如此,營盤西抵符江,東抵挓口岩,兼山水之勢,校場寬闊,方便cào練。小人略知余帥練兵之方,可為縣尉練三百勁卒,以守慶符。」

李瑕點點頭,神sè依舊很平淡,問道:「這般建營,能安置多少人?」

「莫說三百人,五六百人也置得下。」

「往後還能擴建嗎?」

鮑三愣了一下,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回答。

他自覺曾跟隨過余玠,雖只是個小親兵,卻也算是見多識廣,原想著一開口能震驚到李瑕等人,不想竟是這般平平淡淡的反應。

韓祈安道:「可將挓口岩圍起來,北面有一條慶清河,由東向西,匯入符江,可為依附。」

「大概的圖紙畫出來了嗎?」

「我畫了幅簡略的。」韓祈安道:「工匠的圖紙還未畫好。」

李瑕接過看了看,道:「到山頂再看看。」

一行人上到山頂,李瑕對照著圖紙看了許多,已有了決意。

「營盤建在此處,如你們所言,往挓口岩山下擴建,再在符江開挖港灣,用以停泊船只。至於防事,不僅需在挓口岩上建瞭塔、起砲,再在那邊的青崗嶺、團山子上也建……」

「明白了。」韓祈安身體不太好,爬了山,氣喘吁吁。

李瑕親自給他拍著背,道:「就這么定了,休息一會再下山吧。」

「是,牆垣如何建?」

「不建。」

「那若蒙軍來了,營房和船只如何守衛?」

李瑕道:「我們有船,蒙軍沒有,我們遠比他們靈活。只要在北面小清河與挓口岩之間挖壕溝,限制他們騎軍沖陣即可。」

「可若蒙軍從南面來呢?」

「那船只可順符江而下,有足夠的時候進入縣城。另外,在挓口岩上儲備物資,到時駐軍山上,也與縣城成掎角之勢……」

鮑三聽著這些,看著山下的茶馬場發起呆來。

下了山,李瑕拍了拍鮑三的肩,道:「你說的不錯,我也已照你的辦法,依托挓口岩擴建營盤,還有何顧慮?」

鮑三道:「小人預想中,該如以寧先所言,在四周建牆垣。而縣尉這般布置,乍聽似因為沒錢……但仔細一想,遠比小人所想更為靈活,小人嘆服。」

「就是因為沒錢。」李瑕道。

鮑三一愣。

李瑕又道:「另一方面,建了牆以後又要拆了擴建,太麻煩了。何況,最好的防守其實是進攻。」

「擴建?」

鮑三心中依舊有不解,只覺一個縣城,有三五百兵力已是不可能更多了,哪還又需要再擴建?

李瑕沒有再解釋。

但總之,符江東岸,挓口岩下,廢棄的茶馬場開始被修繕、擴建,作為慶符縣巡江手的營盤。

就在當天中午,韓祈安就已從縣衙支了一千貫,購買石料木料,又雇佣流民,開始動工。

~~

許魁扛著一段樹干從挓口岩上下來,累得滿頭大汗。

他是利州人,利州被蒙軍占領後,他擔心屠城,帶著母親、妻子、兒子南逃。

數年來顛沛流離,眼見川西不停,遂一直逃到了長江以南才覺安心,在這慶符縣外停了下來。

生計也是難找的,慶符本只是下縣,如今商貿又不繁勝。偶爾有些拉纖的短工,又挖些野果充飢。

幸而有個茶馬場可以住,勉勉qiángqiáng能得安生活命。

昨日,許魁見一個年輕官員帶著一群民壯圍著茶馬場不停打量,心里就十分擔心會被趕出去。

眼看再有兩三月就要入冬,若是避寒之處也丟了,今冬就很難挨過去。

怕什么來什么,那縣官果然是看准了茶馬場這地方,要占下用。

但好處是,縣衙考慮到臨近秋收,沒有征用勞役,而是花錢雇佣了住在茶馬場的流民。

這活,許魁自是願意做的,一天一百錢,算是頗為豐厚。

此時他扛著木料放在馬場外,擦了擦汗,便准備開始鋸。

不遠處,有個跛腳的漢子走來,敲了敲木料,向工頭交代道:「鋸好之後,先將舊屋釘好,今日就得把這些屋子打掃出來,巡江手明日就得入駐,明白嗎?」

「明白,哥哥放心,耽誤不了。」

「那邊再建一排號舍。今晚就將地基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