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耀微微眯眼,「於全東,你也算號人物,我張家的事,你都敢插手?」
「呵,張光耀,你告訴我,這章家村的田,是不是你家私田?」
這時,趙洞庭的身影終於是出現在門口。看戲看到現在,是非黑白,他心中顯然已經有所定論。
張光耀說這章家村是他家私地數十年,那他到底有沒有按照朝廷分田制度老實將田土真正分下去,已是不用再做推敲。
相較那些沒吃苦頭以前叫囂著寧死不分田、不肯恢復賤民地位的貴族,趙洞庭更為憎惡張光耀這種陽奉陰違。
而對張光耀對三令五申的分田制都不施行的憤怒,又要更甚於他欺壓這章家村的百姓。
為富不仁者欺負百姓在這個年代不算是什么新鮮事,屢見不鮮。但敢不拿朝廷制度當回事,只能說明朝廷其實在貴族階層威嚴還是不夠。這是讓趙洞庭怒說中燒的關鍵。
「當然是……」
張光耀肆無忌憚,認定於全東不敢插手這檔子事,也沒有把剛走到門口的年輕人放在眼中。
錦衣玉袍沒什么了不得,這海康縣雖然算不得什么大縣,但能穿得上錦衣玉袍的公子哥也算不少。
直到看清楚趙洞庭的臉,他的聲音便噶然而止,臉色再霎時間變得灰白。
他作為雷州貴族爵位最為煊赫之人,曾經在趙洞庭施行推恩令時見過趙洞庭。後來雷州眾貴族密謀行刺,趙洞庭索性殺個干干凈凈,他張光耀運氣不錯,被趙洞庭特意留下這條命背黑鍋,才得以繼續苟延殘喘下去。雖然這幾年來背後不斷被人戳著脊梁骨,可生活仍舊滋潤。
只是這次,張光耀明白,自己是萬萬沒有再能活下去的可能。
在瞧清楚趙洞庭面容的剎那,他心中身為雷州僅剩貴族的驕傲和底氣便盪然無存。
肥頭大耳、穿著華貴的張光耀突然摔落下馬。
這個祖上曾有人在宋朝內位列兩品大員的雷州貴族,常年山珍海味,怕是被豬油蒙住心,就這樣被活生生嚇死。
「老爺!老爺!」
塵土飛揚。旁邊張家家丁忙不迭跑到老爺身旁,探過鼻息,發現老爺竟然就這么去了,哭天喊地。
綠色官袍都頭臉色難看。
張光耀死在這里,他以後少個金主且不論,這事難免鬧大,連他處理起首尾來也會有些麻煩。
作為雷州僅剩的貴族,張光耀的死,可不像是尋常百姓死後那么好收場。
有著絡腮胡的都頭抬眼看向趙洞庭。
他沒見過這位錦衣玉袍的公子。細細思量,仍是沒有半點印象。
而自朝廷遷往長沙以後,這城內上得台面的公子哥所剩不多,他都是有印象的。也就是說,這公子哥要么不是海康縣人,要么,就不是那種上得台面的公子。這兩者,說起來其實也差不多。
強龍不壓地頭蛇,都頭有信心,哪怕這公子哥在徐聞或濉溪兩縣有些地位,在這雷州首府海康同樣得被他壓著。
想到這里,都頭的眼神便是有些陰冷起來,直接聲色俱厲下令道:「將這殺害張老爺的凶徒擒下!」
他知道張光耀的死和這年輕公子其實沒什么關系,是暴斃而亡。但是,他卻急需抓個人草草頂罪。因為這事要是對簿公堂,有諸多章家村百姓作證,到時候張光耀霸占田產、魚肉鄉里的事情定然暴露,他和張光耀來往密切,到時候也會被牽扯其中,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