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鐵軍前腳走，柳俊後腳就知道了這回事。

這就是柳衙內為什么會在快要下班的時候，出現在縣革委主任辦公室的原因。

嚴玉成的秘書肖志雄笑眯眯地跟柳俊打招呼。他和柳俊熟悉的程度，自然不如江友信，不過也算得很熟。起碼有兩次以上，是嚴玉成親口吩咐他叫柳俊去辦公室的。

嚴玉成看見柳俊，愣了一下。

「小家伙，有事？」

柳俊靠在門框上，雙手抱xiōng，一腳歪曲，帶著嚴重鄙視的眼神望了過去，就是不說話。

「啊，紅燒肘子！」

嚴玉成邊說邊舉起自己的手在嘴邊比劃了一下。

我忍！

可是實在是忍不住了！

剎那間清脆的笑聲響徹了整個縣革委辦公大樓。

嚴玉成一開始並未意識到，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比劃有問題，終於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這一陣哄堂大笑，把即將下班的幾位副主任都招了過來，包括柳晉才在內。眼見得一老一小兩個二百五在主任辦公室笑得人仰馬翻，副主任們面面相覷，不知何謂。

「……海天主任，債主……債主上門討債來了……」

嚴玉成硬撐著，指著柳俊斷斷續續地說道。

「紅燒……紅燒肘子……」

這回嚴玉成學乖了，沒再比劃。

唐海天也笑了：「龍主任前腳走，討債的後腳就到，這債主蠻上心的嘛。」

柳俊忍住笑，扁扁嘴說道：「你們這些大人物，忽悠咱們這些升斗小民，再平常不過了。要不催緊點，到嘴的紅燒肘子也飛了。」

唐海天今天心情大好，一拍巴掌笑道：「批評得好，振聾發聵！今天我請客，一招待所吃紅燒肘子，見者有份。」

辦公樓內一片歡呼。

這么著，一不小心，縣革委主任會議搬到一招待所的餐桌上開去了。柳俊他們那一桌，正副主任九位加上小pì孩，正好十人湊一桌。另外辦公室的干部湊了一桌。雖說是唐主任請客，非正式的，辦公室干部還是很自覺地坐到了外間。

再說了，跟主任們在一間包廂里吃飯，人家也吃不痛快。

招待所所長王友福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中午剛招待了龍主任，還沒歇口氣，縣革委主任們又齊刷刷聚集一團。直慌得pì股niào流帶著巴結的激情滿場子吆喝著，招呼服務員趕緊招待。

不經意間，王友福見柳俊居然堂而皇之與主任們坐在一張桌子上，而且還大大咧咧坐了主賓位，頓時眼睛就直了。心說柳家這小崽子，也太囂張了吧？要命的是，其他副主任不管，嚴玉成不管，連柳晉才竟然也不管，就由得柳俊這么僭越！

柳俊斜乜王友福一眼，不屑地扭過頭去。

王友福尷尬地笑笑，連忙走開了。

然則這廝扭頭走開的瞬間，柳俊以眼睛的余光分明瞥見他臉上露出一絲yīn惻惻的神情，妒忌、怨恨、狠辣兼而有之，不覺心中一凜。

這卑鄙小人，想要做甚？

當初沒直接拿下他，是想要借他穩定向陽縣的干部隊伍，如今情勢已然不同，非但嚴玉成和柳晉才的工作得到了上級的認可，連唐海天這個三把手也徹底宣布易幟，魏玉華自然而然也會靠過來。一二三把手擰成一股繩，嚴玉成在向陽縣的權力架構，基本已經搭建成形了。接下來便可開始著手tiáo整縣直機關各局委辦和各區公社的主要班子成員。王友福這個家伙，還是盡早拿下的好。政府招待所所長的位置，雖然並不顯赫，卻相當重要。可以打探到許多消息，用得好了，對上位者很有幫助。

酒菜上來，嚴玉成端起杯子，鄭重其事地說了幾句祝酒詞。副主任們都舉著酒杯，臉帶微笑。只有柳衙內老實不客氣，舉的乃是茶杯。

酒這玩意，特別是刀子般的苞谷酒，柳俊不在行。

嚴玉成套話說完，大家滿飲杯干，舉箸，柳俊便毫不客氣，站起身來，撈了一大塊紅燒肘子放到了自家碗里。這段時間在店里，巧兒做飯菜，餐餐不斷肉，結果不但沒將饞肉的毛病治好，反而有變本加厲的傾向。再說了，這本就是自己的酬功宴，柳俊干嘛要裝孫子？不吃白不吃。

掏出那么好的點子，讓嚴玉成幾個在龍主任面前大大露了一回臉，就撈了個紅燒肘子吃，柳俊還虧了呢！

主任們在一起，席間談的自然還是工作。

聽了半天，敢情他們就打算搞兩百個大棚，柳俊不覺撇撇嘴，很是不屑。

嚴玉成和別人說著話，眼睛的余光一直在瞟柳俊。他如今越來越把柳俊當盤菜了。這小子，關鍵時刻總能掏出點鬼主意來。

「小俊，扁什么嘴巴啊？」

「菜的味道很一般。」

柳俊敷衍道。

「哼！」

嚴玉成根本不信。

「兩百個大棚，供應向陽鎮的冬季蔬菜勉qiáng可以。到時候看你們拿什么去討好寶州市的地區領導！要不，讓向陽鎮的小民百姓干瞪眼流口水，優先保證寶州市的供應再說？」

柳俊仗著年紀小，說話一點都不客氣。

「哎呀，這個問題倒是沒考慮周到。」

唐海天一拍腦門，眼瞅嚴玉成說道。

嚴玉成極有決斷，一揮手：「擴大種植面積。各區都搞一點，明天就召集他們來縣里開會，海天主任你主持，我和晉才都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