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放心好了。」

說到這里，柳俊忽然古里古怪地一笑。

柳晉才詫道：「又怎么啦？」

「沒事，前不久周先生寫了個文章，叫作《領導干部子女、配偶參與經商的利弊分析》，發在《內參》上了，估計中央領導人都該看到了。」

自然，這個「餿主意」又是柳俊給先生暗地里支的招。

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八二年八三年後，全國各地掀起了一股經商熱，「下海」一詞逐漸成為熱門話題。下海經商的人員中，魚龍混雜，其中領導干部的子女和配偶，利用得天獨厚的資源優勢和人脈優勢，占據了商場的制高點，翻雲覆雨，遠非本衙內這般踏踏實實干實業之可比。基本上就是倒買倒賣，空手套白狼。

單只倒賣「計劃內批條」，就不知賺取了多少bào利。

周先生這時候寫這個文章，正其時也。

只不過由柳衙內這個身家數千萬的「領導干部子女」來提這茬，倒也有趣。反正中央的大政方針不可逆轉，何不暗中助先生再累積一些政治資本？

他如今是省委常委，寫的文章，應該更有影響力吧！

柳晉才又是吃驚又是好笑，說道：「周先生這篇文章，可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了。」

柳俊笑道：「沒關系，得罪一個人有時很頭痛，得罪普天下的人，反倒一點事都沒有。曹丞相不是說過，『寧叫我負天下，不叫天下負我』么？這位膽子夠肥的！」

金富昌和阿佳在寶州市委辦公室黃副主任的陪同下四處轉悠，柳衙內直到第四天才邀請他們去柳家山看看。

昨天下午，柳俊接到黑子的電話，向他回報了江口市億昌置業有限公司的情況，該公司也設在蛇山區，很正規，有幾十個辦事人員，主營業務是地產和酒店業，目前在江口市已經有一間大型的酒店，叫作「富昌大酒店」，開在江口市海江區。該公司董事長確實名叫金富昌，四十七八歲年紀，與柳俊所見的金富昌倒是甚為吻合。這段時間，金董事長不在公司，據億昌的員工透露，金董事長與他的特別助理阿佳小姐去內地考察項目去了。而黑子報出那台桑塔納的牌照號，也與柳俊所見的完全一致。

黑子做事把細，為了慎重起見，還tiáo查了香港億昌發展公司的底細。

他和胖大海去到江口市九個月，倒是好手段，與當地黑白兩道的一些重量級人物都建立起了良好的關系，要tiáo查一水之隔的對岸一家公司，而且是有名有姓的公司，不是什么難事。

tiáo查結果顯示，這個港商是真的，並非李愛國那種冒牌貨sè。據估計公司的資產規模該當也在數千萬以上，倒是不落柳衙內的下風。自然，這種公司在香港，只是中小規模，全不足以炫耀。不過在當時的寶州地區，就是了不得的大老板了。

驗明正身，就可以放心大膽和金富昌交往，不怕做薛平山第二。

得知金富昌也做酒店業，柳俊倒是愣怔了一下，看來為秋水大酒店引進管理人才不能走他那條線了。同行是冤家么。不過也不一定，他的酒店開在另一個區，覆蓋范圍與秋水大酒店沒有任何交叉之處，縱算有競爭，應該也有限得很。雖說黑子已經重金聘請了兩名酒店業的jīng英，但柳俊還沒見過人，不知道底細。再來吧，貌似柳衙內自己也不是酒店管理的長才，見了面也分不出個好歹。

聽說去一個村辦企業參觀，金富昌並非十分情願，只是礙於柳俊的面子，答應走一遭。不管怎么說，這可是柳書記的老家。

一路上，金富昌倒是很熱情地詢問騰飛實業發展總公司的情況，瞧那架勢，可能在想，如果柳俊提出注資的要求，設或金額不大的話，也不妨賣個人情。

若想在寶州地區投資發展，場面上的關系總是要照顧到的。

見他如此心思，柳俊卻不便炫耀了，只是簡單介紹了一下騰飛實業的一些情況。待得到了柳家山，金富昌眼瞅著一片片的廠房和占地廣闊的培訓中心，差點連眼珠子都掉了出來。阿佳更是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這……這是一個村？」

良久，金富昌總算恢復了思維和說話的能力。

震懾效果達到，柳衙內很沒品位地在心里小小得意了一把。一個小山村，要鎮住一個身家數千萬的香港大老板，在當時也算挺不容易的。

「金董事長，阿佳小姐，請！」

柳俊彬彬有禮發出了邀請。

「哈哈，小俊啊，這就是你昨天電話里說的兩位貴客吧？」

柳晉文的辦公室又經過了裝修，較之先前更加富麗堂皇了，柳支書自氣派的大班桌後站起身來，笑得極是爽朗。

「五伯，這位就是香港億昌發展有限公司的董事長金富昌先生，這位是金董事長的特別助理阿佳小姐……兩位，這是我五伯，n省騰飛實業發展總公司董事長柳晉文！」

柳俊笑著給雙方做了引介。

金富昌緊緊握住柳晉文的手搖晃了好一陣，臉上流露出衷心敬佩之意。短短幾年時間，在柳家山堪稱「惡劣」的自然條件下，創出這么大一片基業，在商場上打滾二十余年的金富昌自然深知其中的艱難，非大智大勇之人絕難臻此。

當下賓主寒暄盡禮，柳晉文如同一位威風凜凜的大帥，領著兩位客人巡視了自己屬下的工廠，金富昌和阿佳自是嘖嘖稱奇，贊嘆不已。柳晉文布滿老年斑的臉上便露出微微矜持的得意之sè。

「五伯，我們騰飛實業總公司的研發部，組建得怎樣了？」

柳俊忽然問道。

今年三月二日至七日，全國科學技術工作會議在首都召開。會議對科技體制的改革問題進行了討論。南巡首長在會上指出：經濟體制，科技體制，這兩方面的改革都是為了解放生產力。新的經濟體制，應該是有利於技術進步的體制，應該是有利於經濟發展的體制。雙管齊下，長期存在的科技與經濟脫節的問題，有可能得到比較好的解決。隨後，黨中央作出《關於科學技術體制改革的決定》。《決定》指出，現代科學技術是新的社會生產力中最活躍和決定性的因素，全黨必須高度重視並充分發揮科學技術的巨大作用。

騰飛實業總公司的研發部，便是在這個大前提下決定組建的。

柳晉文聽我問起這個，有些氣沮，說道：「架子是搭起來了，好的人才太難找啊。」

柳俊便對金富昌說道：「金董事長，此事不知兩位能不能施以援手啊？」

金富昌露出為難之sè：「小俊，這個卻不是我不肯幫忙，實在是隔行如隔山，騰飛公司搞的都是工業，這方面，我手頭資源不多……」

柳俊哈哈一笑，也不饒舌。

這種事情急不得。眼下雙方只是剛剛認識，交情是遠遠談不上的。只能先搭上線，日後總有用得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