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書記和市長的區別(2 / 2)

嚴玉成便有些汗顏。

要說違規cào作的事情,他確實做得不少,尤其是在行署專員和市長的任上,經常干。說他一句「欺上瞞下」,或許過重,但有些手段,著實不大見得光。上頭不追究pì事沒有,一旦認起真來,光是違規「化整為零」批地的事,都夠他喝一壺的。

「老師,這樣的事情,別的地區也經常干,也不是我們寶州市一家……」

「人家這么干,你就一定也要這么干嗎?」

先生不悅道。

「大風向沒變的時候,違規cào作一兩回,上頭也就一笑置之。風向一變,可是要抓典型的!」

嚴玉成悚然而驚。

身為體制內的高級干部,焉能不知「抓典型」的厲害?

「干具體工作的時候,你要多向晉才學習呢。照我觀察,他是越來越沉穩了,什么事情,事先的准備工作都做得十分充分,謀定而後發。很多時候,光做不說,樹敵也就少了。玉成啊,每個人都有長處,也都有不足,你要學會取長補短。」

嚴玉成沉思著,緩緩點頭。

自打當上向陽縣革委會主任,一路行來,他的仕途極其順暢,幾乎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如此一來,也讓他隱隱有些自大起來,容不得有不同意見。

譬如這次和章廳長硬碰硬地對干,就是明證。

若換了旁人,說不定就會緩一緩。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章廳長也不能一輩子呆在公安廳不挪窩。反正梁國qiáng還年輕,稍等一兩年上這個正處,問題也不大。一個如此qiáng勢的市委書記,不見得招人待見啊,要因此引發了省直機關頭頭腦腦的「敵愾」之心,今後許多事情就難辦了。

眼見手頭香煙燃到了盡頭,先生遞了一支煙給嚴玉成,自己又掏出一支續上。

「玉成,這次回去之後,抓緊搞經濟建設是不錯的,但社會的安定團結一定要注意,尤其你們這次國營企業破產重組的改革試點工作,一定要抓得細致一點,再細致一點,尤其是要妥善安置下崗職工,嚴防引發社會動盪。慢點出成績出經驗不要緊,但決不能謊報軍情,報喜不報憂,刻意迎合上頭心思。這可是關系到全局的大問題。若是誤導了省里甚至中央領導,後果很是堪憂,切切在意!」

先生說得極慢,幾乎是一字一句,語tiáo沉重,極富感染力。

嚴玉成連忙點頭,虛心受教。

「改革開放這么些年了,全國經濟建設都取得了矚目的成就,但是也引發了許多負面的東西,比如少數干部的世界觀道德觀起了變化,『腐敗問題』逐漸滋生,你們市委和市紀委,要加大打擊力度,不要引發廣大群眾的對立情緒。這一點,輿論宣傳導向一定要把握好,做一把手的人,要xiōng懷大局……」

許是嚴玉成這些年太忙,師徒倆單獨呆在一起長談的機會不多,這回先生不憚繁鉅,細細給嚴玉成上起了「大課」。

嚴玉成微笑道:「這就是老師將容百川放到我們市里去的用意了?」

容百川就是省委宣傳部理論教育處處長,新任的寶州市委宣傳部長。

先生微微頷首,說道:「百川這人,成熟穩健,對政策研究得很透,應該可以幫得上你的忙。」

嚴玉成笑道:「老師看重的人,自然錯不了。」

理論教育處是省委宣傳部最重要的部門之一,堪稱宣傳部長的「智囊」,歷任處長都是後備培養對象,不犯錯誤的話,前途一片光明。

周先生對這人既如此贊譽,自是極得意的干將。將這樣的干將放到寶州市去,對嚴玉成的愛護可想而知。

「百川這次,本來是要在部里提拔的……」先生點了一句:「……政策層面的事情,多和他交流交流。」

「哎,我記住了。」

一番言語下來,「桀驁不馴」的嚴大書記,頗有了小學生的風范。

「老師,其實不瞞你說,對於干部隊伍里的腐敗現象,我也很想好好整頓一下,奈何劉文舉這人,使不上勁……」

剛老實了一下,嚴玉成又給劉文舉上起了眼葯。

要說周先生剛擔任省委宣傳部長那會,在省委常委會上確實是「敬陪末席」,基本上chā不上話。他一個「摘帽右派」,因緣際會,做到了執掌一省宣傳陣地的大吏,已然算得是一個奇跡了。一向在省里沒有根基,要那些手握實權的省委大佬認真將他「當盤菜」,可不容易。

但隨著時間推移,先生愣是將省里的宣傳工作搞得有聲有sè,多次得到中宣部的表揚。這猶罷了,先生自己,也經常在《內參》上發表一些頗有份量的文章,其中好幾次,甚至直接引發了中央的重大政策出台。這么一個對高層動態把握到位的宣傳部長,那便任誰都不能小覷了。因而先生不說話則已,一旦在省委常委會上有甚言辭,便是羅梓榮,也要認真聆聽的。

放在封建社會,「揣摩上意」乃是做大官的不二法門!

嚴玉成沒有撬動劉文舉,甚是不甘,得便就要丟幾塊石頭。

見嚴玉成如此「冥頑不靈」,先生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出手指,虛點嚴玉成的腦門,笑罵道:「玉成啊,你這個爭qiáng好勝的心理,什么時候能改一改啊?你不要忘了,你如今是市委書記,是劉文舉的上級,難道怎么掌控班子,也要我來教你嗎?」

呵呵,偷jī不成蝕把米!

嚴玉成便即一臉苦相。

先生笑道:「若是小俊在這里,只怕又要暗地笑話你了……」

嚴玉成怒道:「這個臭小子,鬼靈jīng怪的,就知道跟我對著干!」

一提到小俊,先生臉上便露出溫和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

兩位官爺自然想不到,他們念茲在茲的「臭小子」,如今正優哉游哉在香港,享受著「資產階級情tiá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