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隨緣(1 / 2)

劉洋臉sè更加蒼白,他看看七嘴八舌分析的眾人,忽然從椅子上滑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旁邊有人趕緊過去,把他扶了起來。劉洋臉上竟然生起兩片紅暈,看上去像生病發了高燒。他咳嗽了幾聲,虛弱地看著大家。

李揚說:「顛覆過去已經知道的一切,確實非常恐怖。但你得堅qiáng起來,不能就這么垮了。」

「就是。」銅鎖在旁邊說:「我甚至都希望自己過去全是假的,那才好呢。我做過不少令自己後悔的事,如果全是假的那就太開心了。」

「可你的記憶里並不全是不好的,畢竟還有許多讓你幸福感動的瞬間。如果那些也是假的呢?如果你一直深愛的人,你突然發現是假的呢?甚至由此及彼,虛假的記憶延伸到了現在這一刻,你甚至都無法確定當下是真是假,你還會高興嗎?」李揚不慌不忙地說。

銅鎖被他說得面紅耳赤,沖他豎個中指:「你丫真是潑涼水專業戶。」

不過銅鎖從心里承認,李揚確實看問題比他更深更全面。

王曉雨看著病懨懨的劉洋,女孩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哭了,哭得稀里嘩啦。秦丹抱著她,沖銅鎖和李揚怒道:「你們兩個要當偵探分析問題出去分析,上廁所分析去。別在這給別人家傷口撒鹽好嗎?」

李揚和銅鎖悻悻,覺得怪沒意思的。

劉洋顫抖著看解鈴:「解師傅,咱們倆以前認識。」

解鈴看他的眼神,也有點不忍,握住他的手道:「認識,放心吧,我們認識。」

「你能告訴我,怎么辨別自己所經歷的是真還是假?」劉洋緊緊握住他的手:「李揚剛才說的話是對的,我甚至不敢確定當下這一刻,是真的還是假的。」

大家都沒有說話,一起看向解鈴。這個問題已經超脫了普通的醫學和認知范疇,就連米qiáng都把煙掐了,眼巴巴看著解鈴,等待答案。

解鈴笑道:「你為什么要糾結真和假?其實根本就無所謂真假。真正真的是你的心,是你在面對各種情景中保持本性不變的人。《金剛經》看過吧,當日長老須菩提向佛陀問了一個問題,名曰如何降伏其心。說一個人活著,遇到的妄鏡妄念紛紛雜雜,自己總覺得焦躁迷茫,這顆心始終處於一種躁動的不安狀態,怎么才能降伏住它。這時,佛陀怎么回答?佛陀說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什么意思呢?就在你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你的心住了,你的心就這么降伏了。世事繁雜,不辨真假,如煌煌流水,而我們的心,要住要定,如水中磐石。它流自它流,它假自它假,煩惱的本性本來就是空的,我們降伏住了這顆心,不隨水流淌,自然得解脫逍遙。蘇東坡有句話怎么說的,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什么是夢?和愛一樣,做過就罷了。你記住我這句話,物來則應,過去不留。過去的就過去了。」

說到這里,解鈴拍拍他的肩:「做好當下這一刻的人,就可以了。」

劉洋站起來,朝著他深深鞠了一躬:「一言之師。」

解鈴沒有阻止他,平靜地看著他這一躬鞠完。

李揚贊道:「解師傅,沒發現啊。聽你這番話,我都想給你鞠躬了。真是朝聞道夕死可矣。」

解鈴笑:「沒那么誇張。我也就是說說罷了,其實我自己也沒達到這種境界,也在修,拋磚引玉罷了。說得容易做起來難啊,知不難,難的是知行合一。」

這時劉洋對米qiáng說道:「這位朋友,我還有一個人物想讓你畫出來,可以嗎?」

米qiáng聽解鈴剛才那番話正在咬筆頭琢磨,這才反應過來:「哦,可以。」

劉洋重新坐在米qiáng的對面,描繪起來。李揚問他這次想畫誰。劉洋道:「我要畫記憶里的師父。」

李揚怔住,在劉洋過去的記憶里,這位師父出來的次數很少,但每次都出現在很重要的結點上。王曉雨走到劉洋身旁輕聲問:「你不是不記得他的樣子了嗎?」

劉洋看她:「在車禍前,他曾經穿著紅sè雨衣來敲車窗。拉下車窗的時候,我和他打個對臉,那時候還比較清晰。」

隨著劉洋的描述,一個人物在米qiáng的紙上出現了。這個人神sè可怖,頭發淋濕粘在額頭上,雖然只畫出肩膀以上的部位,不過米qiáng的畫功很厲害,能看出此人正佝僂身軀蹣跚前行,乍看起來就像是行走在黑暗里的老巫棍。

米qiáng收了筆,一直凝重的臉才多少緩和一些,他長舒了一口氣。

劉洋看到所有人都在畫後,目光詫異古怪。他咳嗽一聲:「你們看到了什么?」

米qiáng猶豫,問李揚:「給他看嗎?」

劉洋笑:「這位朋友,沒事。我已經解開了心結,再恐怖再顛覆人性的東西也嚇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