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隆冬,整個魯地,都被白茫茫的冰雪覆蓋。
外面依然在下雪,北風呼嘯著吹打著牢房外的門窗。
透過監獄中那面小小的窗戶。
可以看到外面的景sè。
白茫茫一片!
噠噠噠!
腳步聲響起來。
「罪犯姬興!」身穿著青衣的年輕人,拿著一本冊子,走到了昔日的魯公之前:「今天是你公審之日!」
「起來吧!」
曾經的魯公,巍顫顫的站起來,臉sè有些蒼白,但身上卻並沒有什么傷。
顯然,他在這里的這些日子並沒有受到虐待。
而他也習慣了監獄的生活。
這位昔年魯國掌權的國君,緩緩的拿起衣服,披在身上。
厚厚的粗衣之中,有著一層暖和的鴨絨,這是他親手所織。
將扣子系好,姬興走到了牢房門口。
「辛苦嚴君了!」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眼前的年輕人,是他和很多魯國權貴的『教官』。
被俘以來,姬興就一直在此人的管控下。
那年輕人面sè沒有變化,只是說道:「姬興,到了公審現場,你要認真悔罪,向人民認罪,也向你自己認罪!」
「艾!」昔年的魯公笑著說道:「我會的!」
他回過頭去,看了看那個住了差不多兩年的牢房。
回憶起了在這里的點點滴滴。
初來時的彷徨、恐懼和震驚。
熟悉後的麻木與習慣。
以及到現在的順從和聽話。
他已經認命了!
想了想,姬興從自己身上解下了一個被保留的私人物品。
一塊玉佩,傳自周公的玉佩。
這也是他唯一一塊值錢的寶物。
合法的被允許保留的寶物。
「嚴君,這兩年多虧您的照顧……」
「吾無以為報,此物,便送與君,聊做報償!」
年輕人依然面無表情,他看著那塊玉佩。
傳承了數十萬年的玉佩,曾浸染過道統功德和人道光輝的寶物。
他嘴角微微一翹,然後搖搖頭:「你的東西,不會要!」
這個年輕的獄官,淡淡的說道:「不然,我晚上會做噩夢的!」
姬興抬起頭,看著對方的臉。
很年輕,最多十八歲!
但,他身上的道法痕跡,卻已經濃厚到可以輕易感知。
已是半步金丹的修士!
在舊年魯國,可以算是『卿士』了。
至少可以被視作國家的一員!
「怎么會?」姬興笑了笑。
「這是吾的一點私人感謝!」
「這玉佩,也是天尊法旨,特許吾保留的東西……」
「吾將之送給君子,聊表謝意,不會有問題!」
年輕人說道:「法律上和制度上是這樣!」
「但……」
他低下頭去:「姬興你知道嗎?」
年輕人的嘴角翹起來:「其實這兩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將你虐殺在這里……」
「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他面sè猙獰起來:「我甚至還想過,去家眷院,將你的子女都帶到你面前,一個個殺給你看!」
姬興顫抖起來,他回憶著過去兩年的時光。
他第一天被送到這里時,這個年輕人就已經出現在他面前了。
冰冷、無情、冷酷。
看著他就像看木頭,就像看死人。
從來都很少說話。
只是會生硬、冰冷的發布命令。
什么時候起床,什么時候睡覺,什么時候看書,什么時候聽課,什么時候學習……
直到幾個月後,姬興得病了。
一場大病!
當年,天人五衰之後,姬興的修為,就開始流失。
短短數年,從元嬰直落到築基。
曲阜被攻破之後,更是修為盡喪,比凡人好不到哪里去。
自然,肉體凡胎,難以抵御疾病。
姬興本以為自己會悲哀的病死在這個監獄之中,豈料他生病之後,這個年輕人,這個前途遠大的年輕人,就開始照顧他了。
給他請醫生,給他送靈糧粥,甚至給他換新衣服、新被褥。
在這個年輕人的照顧下,姬興才戰勝了病魔。
自那之後,姬興就開始親近這個年輕人了。
甚至願意聽這個年輕人的話,老老實實,認認真真的交代問題。
有關魯國的事情……
有關魯國的過去……
那些有記錄的,沒記錄的,姬興只要自己知道,就都會說。
此外,姬興還積極學習。
甚至拿過這個監獄的獎,積極勞動獎!
他也沒多想,只是知道自己必死。
所以,想用自己的命,來報答一下這個救了他命的年輕人。
讓對方踩著自己的身體,可以平步青雲!
也算是積德了。
就像現在,他交出自己最後的寶物一般。
「怎么可能?!」姬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是啊!
怎么可能!
這兩年的點點滴滴,早已經讓姬興在心中將這個年輕人,看成了自己的子弟。
在長期囚禁和孤獨之中,在恐慌和絕望下,姬興的這種情緒,非常合理。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這個救了他命的年輕人,卻是無時無刻想他死。
「怎么不可能?」年輕人抬起頭,冰冷的看著自己面前的男人。
曾經高高在上,以萬民為魚肉,殘忍鎮壓、剝削、殺戮的君王。
「我早就和你說過了……」
「我是曲阜人!」
「十年前,逃亡來到柳郡!」
「在逃亡之前……我有一個家……」
「我爸爸,我媽媽,我姐姐,還有我,都曾在曲阜城中生活!」
「但是……」年輕人直勾勾的看著姬興,眼眸中仿佛有火:「我沒告訴你的是……」
「十一年前,你想出城去祭祖……」
「那天,我爸爸和媽媽,帶著我和姐姐出門,也想去城外,采些野菜……」
「但,我媽媽不小心走到了你的公道上……」
「被你的武士,一刀斬斷了身子!」
「我姐姐哭著去抱媽媽……」
「也被殺了!」
「我爸爸哭著,跪在地上求饒……」
「想要回媽媽和姐姐的屍首……」
「但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武士將我媽媽和姐姐的屍體,收入一個寶物里……」
「兩年前,我跟著大軍,進入曲阜,從你的王宮之中,找到了那個武士,也找到了我媽媽和姐姐……」
「她們的屍骨和神魂,都被你煉入了一件法寶之中!」
「萬yīn幡!」
「記得吧……」
「一萬個婦人的jīng血與神魂煉制的寶物!」
「可以發出地仙一擊的寶物!」
「你自己也招供過的!」
姬興聽著,身體顫抖起來。
他想起來了。
一切都想起來了!
萬yīn幡,萬鬼杖、子母連環符、百妖吞日圖……
這些yīn邪的法器,都是魯國衰落後,從各地搜尋和交易回來的。
為了彌補魯國高層戰力不足,底蘊不足的劣勢。
也為了不被三恆cào控甚至廢立。
只能這樣做。
只能這樣來加qiáng國君的力量。
這樣的行為,持續了上萬年!
一開始,還只是用妖族和水族來祭煉。
但很快,魯國公族就發現了,最合適的煉寶原料還是人族。
人族的仇恨、詛咒、神魂、jīng血,都是最好的原料!
而這樣的事情,只要開始,就無法停止。
因為,魯國公族很快就發現,三恆中也有人在做,而且比公族做的更加放肆。
「那你為什么……」姬興咽著口水,問道:「為什么沒殺我,還要對我這樣好?!」
年輕人嘴角微微一動:「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