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挺冷的,您的傷口還沒有徹底養好,還是回去吧。」
沈知謹望著她,沉默許久,淡淡笑了笑。
他聲音很輕,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散在這冰冷的冬夜。
「寧璃,我沒有權利要求你什么,但,等上這一晚的資格,我總該有。」
.......
寧璃上了樓,將房間的燈都打開。
明亮的光充盈整個空間,幾乎有些刺目。
她窩在沙發上,抱膝而坐,眼神有些失焦。
過往的一切,接連不斷在她眼前浮現。
上輩子。
這輩子。
nǎinǎi,寧海舟,蘇媛......
沈知謹,顧聽茵......
最後,是她自己。
——寧璃。
——糖糖。
她閉上眼,枕在膝上,呼吸輕的像是要消失。
.......
沈知謹在樓下等著。
顧聽川和顧聽雲同樣如此。
三輛車沉默著,像是在進行某種無形的交鋒。
沈知謹重新看向手機。
那是一張照片。
那應該是她的十三歲。
破舊斑駁的筒子樓,臟wū的積水在坑窪的地面蔓延出蜿蜒的水漬,幾盆盆栽歪歪倒倒,在太陽的bào曬下,蔫蔫的垂著葉子。
她的t恤起了毛邊,牛仔褲洗的發白。
灰塵在陽光中漂浮,她下頜微抬,淡漠矜傲的目光,幾乎要穿過歲月,重重砸落他心上。
沈知謹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尖銳的疼痛從心臟深處蔓延,連帶著五臟六腑也疼起來。
他一手緊握著方向盤,因為用力,手背之上,漸漸青筋浮現。
——我有個學生,最近在寫的論文研究方向和你挺接近的,要不要看看?
——阿璃啊,很出sè的,全國物競賽滿分,還是m省高考理科狀元呢!
——對了,她報了西京大天文系,你應該有機會見到她。
——那個寧璃么?父母離異,她爸蹲監獄,她媽改嫁,她跟著她nǎinǎi相依為命長大的。
——聽說她以前生活費和學費都是自己出去打工兼職賺的。
沈知謹似是終於承受不住,微微彎腰,雋秀干凈的眉眼間浮現痛sè。
他額頭抵在胳膊上,緊緊閉上眼睛。
——以前我爸欠了別人的命,那些人上門來討命債,我還不起,不還是好好的活到了現在嗎?
——寧璃!你非要我跪下求你,才肯幫你弟弟嗎!你的心怎么這么狠!
——沈老師,這么說,我和言秋師兄是同工同酬啦?
——我的生日,六月二十六啊。
——謝謝沈老師。
無盡的寒意從四周侵襲,將他死死困縛,無法掙脫。
他想起聽到的她說過的話,想起那天她孑然無所依,被那么多人圍觀,想起被她撕碎扔到垃圾桶的那封信,想起那根鋼管朝著她狠狠砸去。
沈知謹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那股疼痛幾乎要將他徹底撕裂。
冰冷的手表抵在他的額頭,生疼。
怎么會那么疼。
怎么會那么疼。
低低的沙啞聲音在車內響起。
「對不起.......茵茵......對不起......糖糖......對不起......「
他重復著,一遍又一遍。
.......
寧璃樓上的燈,亮了一晚上。
從天黑到天明。
當清晨到來,數輛車再次抵達樓下靜候。
寧璃從沙發起身,簡單洗漱了一下。
她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定定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背起背包下樓。
和昨天一樣,她選擇了自己開車。
半小時後,一行人抵達鑒定中心。
桑遠已經在等候,手里拿著一個密封文件袋。
那是——寧璃和沈知謹的親子鑒定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