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9 與妻書(1 / 2)

得知顧聽茵懷孕的那天,天氣格外好。

暖燦的陽光沿著窗柩流淌到書桌之上,她踮著腳,急急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

沈知謹從後面環住她的腰,把人穩穩抱在懷里。

「想看什么?我幫你拿。」

顧聽茵扭頭看來,杏眼晶亮:

「《太陽黑子》!《黑洞與時間彎曲》!不不,還是《theuniverseinanutshell》!哎呀,是不是《thephysicaluniverse》更好?」

沈知謹失笑。

「怎么突然要看這些?」

她每次看這類書,都是斗志昂揚而去,丟盔棄甲而歸,瀟灑揮揮手,把書扔給他。

但他如果看得久了,她就會再來把書抽走,把自己扔到他懷里。

顧聽茵睜圓了一雙烏黑的杏眼,神情認真:

「胎教呀!當然要盡早抓起!萬一以後糖糖也和我一樣,看不懂物理怎么辦?」

糖糖這個名字,是剛剛取的。

她又抬手指著書架,軟著聲音念念叨叨:

「剛剛那幾本是不是不夠?要不還是阿謹你來幫糖糖選?」

沈知謹愣了下,倒是真沒想到她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這個,雋秀干凈的眉眼笑意舒展。

「現在是不是太早了點?」

顧聽茵輕哼。

「哪里早了?必須從現在就努力!」

沈知謹幫她將幾本書都拿了下來。

「我陪你一起看?」

顧聽茵連連點頭。

「有不懂的,你可以直接講給糖糖聽!」

兩人在書桌前坐下。

顧聽茵低頭看了眼尚且平坦的小腹,認真叮囑:

「糖糖,你可要爭氣點,以後爭取和爸爸一樣聰明哦!媽媽連望遠鏡和星雲圖集都給你買好啦!」

隨後,她拿起放在最上面的《thephysicaluniverse》,翻開認真看了起來。

……

十五分鍾後,顧聽茵手里的書翻到了第二頁。

但她的眼睛已經困得睜不開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沈知謹打算抱她回去休息:

「去睡覺?」

「!」

顧聽茵猛地回過神來,立刻搖頭拒絕:

「不、不行!書還沒看完呢!」

她說著,用力睜大眼睛,狠狠地盯著書。

但沒過一分鍾,那些字跡就出現了幻影,她的眼皮又不受控制地合上。

她努力掙扎著,開始胡言亂語。

「糖糖……今天的胎教還沒……」

沈知謹拗不過她,揉了揉她的頭發。

「那我念給你和糖糖聽?」

顧聽茵終於松懈了心神,點頭:

「好!」

沈知謹從後面抱著她,幫她拿著書。

低沉清冽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內響起。

過了許久,聽到她規律的呼吸,他終於停下,垂眸。

陽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在眼瞼投下淡淡yīn影,白皙清透的肌膚上,甚至可以看到細細的茸毛。

他吻了吻她的眉心,掌心輕覆在她的小腹,chún角微彎。

「糖糖,爸爸給你買了畫冊和畫筆。」

「像媽媽更好。」

……

夜sè濃重。

沈知謹緩緩睜開眼睛。

房間里一片黑沉。

他睜著眼,看著天花板,又像是什么都沒看,眸sè幽沉晦澀,竟似乎比這夜sè更沉。

身上像是壓了什么東西,沉重的他幾乎無法喘氣。

他坐起身,將被子掀開,xiōng膛劇烈起伏,大口呼吸著,爭奪著空氣中稀薄的氧氣。

像是瀕死的魚,除了呼吸,再做不了其他。

房間內安靜至極,他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他一只手死死按住心臟的位置,因為用力,襯衣被攥出皺褶,指節青白,手背之上青筋bào起。

還是沒能睡著。

一閉上眼,就是鋪天蓋地的火,燒的他渾身都疼。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消瘦單薄的身形。

他蜷縮著靠在床頭,只剩下壓抑到幾乎令人窒息的喘息。

xiōng腔像是被生生掏出了一個大洞,血肉模糊。

每一次呼吸,冰冷的風瘋狂guàn入,帶起灼燒撕裂的疼。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字句。

終於,他垂頭抵在膝上,脊背劇烈顫抖起來。

……

又是整夜的失眠,他睜著眼睛獨坐到天明。

有人敲門,走了進來。

「阿謹。」

齊叔端著粥走了進來,神sè復雜地看著他。

這段時間,沈父沈母都病倒了,沈知謹也一直把自己鎖在這里,閉門不出。

時間像是停擺。

他和沈父沈母關系很好,便專程過來照看沈知謹。

「吃點東西吧。」

他把粥遞過去。

沈知謹終於動了。

才幾天時間,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下泛著青黑,眼底滿是血絲。

他變得遲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齊叔在說什么,轉動僵硬的身體,抬手去接那碗粥。

但他此時已經沒有任何力氣,那碗粥他竟是都沒能接住,「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沈知謹低頭看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意識到東西掉在了地上,伸手就要去撿。

「阿謹!」

齊叔連忙攔住了他,

「碗碎了,我來收拾。」

說著,他迅速把那片狼藉整理干凈。

沈知謹看了會兒,又收回視線,眼神沒有任何焦點。

齊叔心里嘆了口氣。

「阿謹,你不能總這樣不吃不喝的,身體熬不住啊。我再去幫你盛一碗。」

沈知謹依舊沒說話。

這段時間,他一直是這樣,像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一樣。

齊叔轉過身,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來。

「阿謹,大家都……很擔心你。如果她知道你這樣……」

顧聽茵的名字幾乎已經成了一個禁忌,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可發生的已經發生。

他再這樣下去,只怕——

沈知謹眼睫微微顫動了下。

良久,他終於開口,干裂的chún瓣微動,聲音沙啞至極。

「……我想喝花生nǎi昔。」

齊叔愣了一下,看他總算開口,並且肯吃東西了,連忙點頭:

「好!我這就去幫你買!」

齊叔動作很快,擔心花生nǎi昔不夠,他順便還買了幾盒花生酥。

其實沈知謹現在的腸胃很脆弱,不好吃這些,但這是他目前唯一開口說想吃的東西,也就顧不得那些了。

「你先稍微吃一點,晚些再喝點粥暖暖胃。」

齊叔說著,看沈知謹打開盒子,拿起一片花生酥嗤喂到了嘴里,想著不管怎樣,總算是開始吃東西了,心下稍松。

「我去幫你把粥熱一下。」

說完,他退了出去。

沈知謹緩慢咀嚼著那片花生酥,吞咽。

而後,他又拿起一片。

他機械地動作。

是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味道。

他們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她總讓他幫忙吃這些東西,再湊過來聞他chún角的氣息。

後來他吃的少了,因為吃了花生就不能吻她。

算起來,他的確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些了。

他不停往嘴里塞著花生酥,好像這樣就能將心底的那個洞填補上。

直到他的手撈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