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初見師師(下)(2 / 2)

寒門梟士 高月 1972 字 10个月前

想到這,李延慶回書房又寫了一詩,遞給童子笑道:「我今天還有事,改天再來豐月樓,這詩送給師師姑娘,煩請小哥轉遞。」

童子見李延慶不進豐月樓,心中有點遺憾,但也有幾分慶幸,他便接過詩箋笑道:「邀請不會消失,小官人隨時可以來!」

李延慶抱拳行一禮,不管鄭榮泰的抗議,qiáng行將他拖走了。

「你這個混蛋,豐月樓啊!我還一次也沒進去過,高衙內都進去兩次了,這么好的機會你居然不給我.....」

鄭榮泰極為不滿地大聲嚷嚷,李延慶卻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嘴,「你想不想讓李師師陪你喝酒聽歌?」

「想!」

「想就聽我的安排,咱們下次再來,我給你寫詩,你直接進去找她!」

鄭榮泰不再鬧騰了,他眨巴眨巴綠豆小眼,「你是不是哄我啊!真有這么好的事情?」

......

豐月樓二樓,一間布置華麗的大堂內,一名須皆白的老者正在細讀今天的入樓詩詞,這名老者年約六十歲,身材高大削瘦,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感,他叫周邦彥,是宋朝頗有名氣的詞人,現在朝廷主管音樂的大晟府出任提舉。

他的另一個身份便是礬樓的席供奉,為礬樓的舞姬和樂女填詞作曲,他在朝廷事務比較清閑,大量時間都在礬樓內享受美酒,這也是北宋很多詞人的特點,才華橫溢,同時嗜酒如命。

「月娘,這幾詞都寫得不錯嘛!為什么不讓他們進豐月樓?」

周邦彥心中不解,這群太學生的水平還是不錯的,看得出這些詩詞都是jīng心准備好的,絕不是臨時的倉促之作,以前比這個還差的詩詞都進了豐月樓,怎么到今天卻被師師駁回了呢?

在周邦彥的對面坐著一個正在tiáo整琴弦的年輕女子,她年約十七八歲,穿一身素白長裙,臉上不施粉黛,長著一張清麗絕倫的臉龐,一雙深潭般的美眸如寶石般閃亮,長長的睫毛,肌膚晶瑩如雪。

但她的美並不在於容貌,而在於一種奪人魂魄的氣質,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極具美感,令人心動神搖,她就仿佛是一件舉世無雙的藝術品,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瀆。

這個年輕女子便是號稱大宋第一名妓的李師師,宋朝的娼和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娼是指以賣身為生,她們大多生活在青樓妓院,地位低微。

而妓是指賣藝為生,往往都有極高的藝術修養,在宋朝的地位也和平民一樣,並不受到歧視,她們主要生活在樂館、舞館和教坊,尋常人家迎親祝壽都會請舞妓、歌妓到家中歌舞助興,甚至新娘的伴娘也往往由女妓擔任。

不過妓也分等級,等級較低的妓混跡於酒樓茶館,在賣藝之余,也往往會無奈賣身,而等級稍高的妓則服務於宮廷教坊以及各大名酒樓,興之所來,也偶然會為客人獻身,這就看她們自身的興趣,比如鄭榮泰用了三百兩銀子才打動礬樓的一名歌妓為他陪寢。

而到了頂級名妓,象蘇小卿、閻惜姣、謝素秋、李師師、梁紅玉這樣的名妓,她們的出名卻是靠才藝,而且守身如玉,絕不會輕易把自己的貞cào獻出,很多客人為她們一擲千金,也只能博得美人一笑。

李師師極為擅長音樂和舞蹈,三年前,還只有十四歲的她便以一曲天籟之音轟動汴京,她在象棚演唱時,原本只能容納五千觀眾的象棚竟擠進去了兩萬余人,她從此聲名鵲起。

李師師並不是她的真名,而只是藝名,象婆惜、小小、師師、紅玉都是一些常用的藝名,神宗以來汴京已經有兩個名妓李師師了,她只是因為出身李記樂坊,才得了藝名李師師,至於她的真名則沒有人知道,連她的乳名月奴也只有極少人知曉。

周邦彥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李師師忘年知己,和李師師情同父女,也只有他才真正了解李師師的心境,了解她的孤苦無依。

李師師淺淺一笑,「旁邊還有一詩,醉翁為何不看?」

周邦彥這才拾起旁邊的一張素箋,上面是一七律詩。

礬樓

梁園歌舞足風流,

美酒如刀解斷愁。

少年空負幽燕志,

夜深燈火上礬樓。

周邦彥細細讀了一遍,不禁啞然笑道:「就因為一句少年空負幽燕志嗎?」

「周兄覺得好笑嗎?」李師師抬起頭,一雙妙目注視著周邦彥。

周邦彥淡淡道:「我只是覺得你太認真了,只是一群太學生出來喝酒散心,不能因為他們出來喝一次酒,就認為他們不憂國憂民,不思進取,在商言商,礬樓只是一座酒樓,賺錢才是主業,豐月樓稍稍設點門檻,根本目的還是為了賺更多的錢,我勸月娘還是不要把自己的情緒帶到酒樓中來。」

李師師沉默了,她從來不會和周邦彥翻臉,如果兩人想法不一,她就沉默以待。

周邦彥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把李延慶的詩遞給她,「把它燒了吧!若被有心人看到這詩,會給這個士子帶去災禍。」

李師師明白周邦彥的意思,她將素箋放在香爐內點燃,默默望著它燒成灰燼。

這時,小童出現在門口,「姑娘,那個叫李延慶的士子沒有進豐月樓,他已經走了,給姑娘留下一詩。」

小童對李延慶的印象很好,便替他做了掩護,絕口不提他和有名的紈絝子弟鄭胖子廝混在一起。

李師師心中奇怪,別人巴不得進豐月樓喝酒,這個士子有了進樓喝酒的資格卻又走了,當真與眾不同。

她接過素箋細細讀了一遍,頓時呆住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兒,比翼連枝當日願。

她一遍又一遍細讀品味,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知不覺,她的人已經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