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風聲(2 / 2)

江栩坐在燕廷梟脖子上,眾人一回頭,先是看到一身粉色公主裙的女孩,她肌膚瓷白,黑葡萄似的眼睛閃著靈動的光,櫻色的唇上沾了點奶油,漂亮得幾乎讓人失神,此刻表情有些被嚇到似地看著大家,手指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底下的男人,眾人的視線順勢下移,看見男人那張臉時,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

男人戴著帽子,露出來的眉眼漆黑勁利,棱角線條像美術書筆下的線條,一筆一劃盡顯鋒利,鼻梁高挺且直,薄唇輕輕抿著,黑色襯衫襯得他禁欲又冷漠,一雙略散漫的眸子淡淡掃過來,對視上的女性全都捂住了心口。

空氣里傳來不少女性倒吸氣的聲音:

「我的媽,這是明星吧?」

「怎么這么好看?!」

「是明星吧?沒見過啊!」

「我去,好帥啊!」

「這個頭好高啊,得一米九吧?」

「天啊,好帥啊!麻麻我戀愛了!」

江栩吃個冰淇淋吃得好好地,冷不丁看見這么多人回頭盯著他們看,被嚇了一跳,又看她們一直盯著梟爺打量,眼里發著光,嘴上念念有詞不知道說什么,江栩怕得不行,頭一低,朝燕廷梟說,「梟爺,我們快走吧。」

「抓穩了。」燕廷梟說。

「嗯?」江栩緊張地抓住他的肩膀。

手里的冰淇淋卻被梟爺拿了下來遞給了馬超,隨後他轉身就朝外大步走,穿出人群後,步伐越來越大,像是在跑。

江栩張開手迎著風高興地喊,「再快一點——」

馬超和燕衛們著急忙慌地跟在後面,恨不得以身代替,畢竟梟爺的腿還不能承受那么大的重力。

燕廷梟只跑了幾分鍾就停了下來,已經到了馬路邊,等紅燈的間隙,他偏頭看了眼江栩,小丫頭眯著眼看陽光,被風吹起的長發飄在空氣里,她笑容單純又可愛,眼里盛滿了璀璨的光。

她說,「梟爺,謝謝你,我好開心。」

和此時此刻的表情一樣。

她輕輕繞過地上的螞蟻群,一邊走一邊沖燕廷梟說,「梟爺,謝謝你。」

燕廷梟沒說話,只是想著把事情跟董玉華說一聲。

馬超從花園那邊過來,悄聲問,「爺,真的要帶她去見?」

燕廷梟喉嚨里溢出一聲「嗯」,「我答應她了,不能食言。」

「那萬一……」馬超猶豫著,「萬一她要是受刺激了怎么辦?」

董玉華聽說燕廷梟要帶江栩去見江遠山,也是跟馬超一個想法,「要是她受刺激怎么辦?」

燕廷梟目光看向花園里正在除草的江栩,嗓音低沉又暗藏一抹溫柔,「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陪著她。」

如此,董玉華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於是,帶江栩去見江遠山的章程就這么敲定了。

八月二號,那天恰好是江遠山的生日,江栩提著之前花了五百塊巨額現金買下的灰色西裝禮盒袋,心情極好地坐在後座,董玉華今天病懨懨地,眼睛也有些紅,大概昨晚沒睡好,也或許一想到今天就徹夜難眠輾轉反側,臉上撲了粉也擋不住憔悴和滄桑。

一路上,江栩都在嘰嘰喳喳地控訴爸爸有多久沒來看她了,這么算下來,已經過去三四個月了,從來沒有這么久的,爸爸通常都是一個月都會來看她三四次的,從沒出現過三四個月過去了,還沒來看過她一回的現象。

路程較遠,她在後座折騰了片刻就睡著了,燕廷梟把她攬在懷里,讓她睡得舒服些,小丫頭手里還死死攥著禮盒袋,那是准備送給江遠山的生日禮物,她還寫了一張生日賀卡,上面畫了三個小人,右下角寫著爸爸媽媽我愛你。

董玉華昨晚看過之後,一個人在房間里哭了很久。

這些江栩都不知道,她還沉浸在第二天就要見到爸爸的喜悅當中,連吃早餐時桌上那微妙的氛圍都沒注意到。

燕衛們和馬超都做好了即將見到小巨人的准備,眼觀鼻鼻觀心地連半點存在感都沒敢多刷,幾乎吃完早餐就不見人影。

車子中午到達楊市郊區的墓園,江栩已經醒了有一會了,瞧著外面的景象有些奇怪地問,「這里是哪兒?」

董玉華坐在副駕駛沒說話,只是目光看著窗外那一片地方。

車子終於停下,燕廷梟率先下車,沖她伸出手,「來,下來吧。」

江栩有些茫然地下了車,她目光所觸皆是一塊塊墓碑和墓碑前放置的白菊,門口還有個老頭看守,馬超已經朝他遞了盒煙。

那老頭沒想到還記得江栩,沖她說,「不用登記了,進去吧。」

江栩沒聽懂,只是跟在燕廷梟身後一步一步往里走,腳步聲響徹在安靜的地磚上,一聲聲鈍鈍的響聲宛如敲在人的心尖上,在她的胸腔里沸騰出海嘯。

她抗拒地不敢往里走,腳步遲疑,眼睛一抬,看見的是燕廷梟的背影,他今天沒有戴帽子,一頭白發很是扎眼,黑色西裝齊整熨帖,他就那樣頭也不回地向前走,江栩恍惚覺得自己從前似乎看見過這一幕,可她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晃神的時間里,燕廷梟停了下來,身後馬超遞來一束白菊,他送了上去,隨後輕輕拂開墓碑前的落葉。

江栩順著他的動作,視線終於落到他停住的墓碑前。

她識字不多,最近剛把爸爸媽媽和燕廷梟的名字練到寫出筆鋒來,是以,剛看見墓碑,她就讀出了上面那熟悉的三個字。

「江遠山——」

她念完,有些茫然地看著董玉華問,「媽媽,爸爸的名字怎么在這里?爸爸人呢?」

董玉華眼眶發紅,「你爸他,就在這里。」

江栩四下看了看,「沒有啊,他在哪兒?」

「小栩,你聽媽媽說,」董玉華眼淚落了下來,「你爸他……已經死了。」

江栩懵懂地問,「死了?」

她沒有哭,似乎沒有理解死這個含義,「是像蚊子和蒼蠅那樣死掉,再也不動彈了嗎?爸爸也……像那樣死了?」

「是的,不動了,不說話了,再也……不能和你說話了。」董玉華哽咽著道。

江栩怔怔站在那,她目光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爸爸在看她,她輕聲喊,「爸爸?」

沒人回答她。

她再次出聲喊,「爸爸?」

有風吹來,將董玉華的哭聲送到了耳邊。

江栩茫然地環顧四周,終於明白,這里是死人的墓地,耳邊的風聲像誰的哭聲,撕扯著喉嚨發出的聲音,難聽又刺耳。

是誰在哭?

她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鼻端聞到男人冷冽的氣息,是梟爺,她睜開眼去看他,腦子里卻忽然躍出一個畫面——太平間里,她發了瘋地喊著醫生,指著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讓醫生再檢查一遍,她看見梟爺站在那里,他有力的臂膀攬著她。

也是和此刻一樣,在她耳邊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