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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陽 愛看天 4017 字 2020-05-27

81年夏天的炎熱未退,改革的局勢便開始急轉直下。

京城開始大規模暫停很多主要產業合同,鋼鐵工業首當其沖,由經委、財政部、物資總局、冶金部等八個單位聯合發出通知,對全國鋼材實行嚴格權限,首鋼減產36萬噸,剛投產不久的二號高爐停產。

駱啟明撤資及時並未受損,同他一起的那位美國投資商則成了倒霉蛋,他手中拿到的訂單合同一夜之間變成廢紙,黯然離去。面對突然緊張的政治氣氛,駱啟明心中很是震撼,他不禁慶幸聽了蔣東升的勸告,沒有再堅持投資。

駱啟明是個沉穩的人,他經歷這樣一場風向變動,也絲毫沒有驚慌,依舊住在小四合院里安心陪伴蘇荷。只是有的時候也會收集一些京城圈子里的信息,能打聽到的有用的事情並不多,但是八卦一類卻是比較容易的。

蘇荷當年的過往和蔣東升一度受到的不公平對待,很快都傳到了駱啟明耳朵里,這讓他的憤怒幾乎升到了最高點。

緊接著傳來的一個消息,終於耗光了駱啟明最後一絲忍耐力。

□權利暫居上風,關於蘇教授最後平反的事情他們給出的結果是:回來可以,但是必須承認錯誤,道歉。

駱啟明沉默了,這樣的沉默便是代表了一個意思:他們不可能道歉。

蔣老手頭的工作此刻已交出去大半,幾乎等於撤了一半的職務,連會議室的大門也無法進入,但是在得知平反結果的時候,蔣老還是忍不住在電話里跟那些人爭吵了一番。蔣老力爭,卻差點被扣了大帽子,改革一派在最初的時候並非事事都順利,他此刻也有心無力了。

當年若非批斗的太厲害,實在撐不住了,教授受那樣的人哪里會離開?蘇教授走的時候帶著一口氣,如今萬幸活著回來了,卻得到這樣一句冷冰冰的話,簡直要涼了那顆赤子心。

駱啟明在電話中同他說明情況的時候,蘇教授對自己的事情並不太關心,他的關注點明顯還在蘇荷身上。老教授一聲就只有蘇荷一個女兒,平白被害成了「神經病」,更甚至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忍受十五年的折磨,連外孫都幾乎變成了「小瘋子」……蘇教授對此十分憤慨,即便蔣家為他平反出了大力氣,他也並不領情。

蘇教授在電話里關切的問了下外孫的近況,「東升他好些了么?聽說他前段時間受傷了,傷的厲害嗎?」

駱啟明考慮到蘇教授的病情,沒有全部說明,只說是出了點意外。可即便是這樣,也讓蘇教授氣得不行,責怪蔣家照顧不周。「他還是一個孩子,怎么會在學校出現這樣的事呢?唉,啟明,你在那邊多替我照顧他一些,其實依我看,還不如帶他回來,來這邊的學校讀書……」

駱啟明應了一聲,道:「父親,這些我已經同他說過了,只是蔣家的意思似乎是想讓他念軍校,從軍。」

蘇教授聽出這是蔣家想大力栽培他外孫的意思,但是還是有點不甘,「萬一再出這樣的事可怎么辦呢?幼楠受了這樣多的苦,她的孩子又有誰肯費心照顧呢,我沒想他大富大貴一生,只希望他們母子好好兒的就知足了。」幼楠是蘇荷的小名,如今也只有蘇教授一個人會念叨這個親昵的名字。

駱啟明道:「我會再勸勸他,不過我聽東升的意思,似乎也願意從軍。」

蘇教授嘆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還是要尊重這孩子的選擇,就在別的地方多幫幫他吧。我聽說他還弄了一個制衣廠?你是長輩,多教導他一些。」

駱啟明答應下來,又給蘇教授講了一些趣事,並且答應下次讓蘇荷和蔣東升跟老人聊天,「東升這次模擬考試,化學拿了滿分,要的獎勵就是希望他媽媽自己從出那個小院子,過來跟您打電話呢……」

蘇教授之前和外孫蔣東升簡單的通了幾次話,對這個說話辦事都沉穩的大男孩很有好感,「呵呵,這孩子有心了,幼楠現在精神還不好嗎?她還是不敢走出房間?」

駱啟明在那邊短暫的沉默了一下,道:「是,不過已經好了很多,東升很愛她,不希望我們強迫她做什么事。」

蘇教授在那邊聲音沙啞道:「不急,不急,慢慢來吧,只要幼楠高興,多等幾天又有什么關系呢。她受了太多苦,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照顧好她啊。如果當年,我不是走的那么倉促……」

駱啟明聽到養父哽咽,沉聲安慰了幾句,道:「父親,再有一個月東升就考試結束了,到時候我立刻就帶他們回去見您。」他在電話里叮囑幾句,直到蘇教授的情緒漸漸和緩下來,這才掛了電話。

駱啟明嘆了口氣,慢慢拿起面前的報紙看起來。他是個商人,但是在來大陸之前,他並不知道經濟是要與如此復雜的政治形勢掛鉤的。不過總歸是和以前不同了,中美建交之後,出國也容易了許多。他現在有自信可以保證帶蘇荷母子順利離開。當然,前提是蔣東升也願意跟他們一起走。至於蔣家,他們不是一直愧疚么?那么,把蘇荷的孩子還給她吧。以後的時間里他會代替那個叫蔣宏的懦夫照顧她們母子……

駱啟明看著報紙有點愣神,他最近想要帶蘇荷離開的願望越來越強烈了,不止是同情,也不是因為十五年對著照片日夜思念的親情。見到蘇荷本人之後,看到她笑,看到她同那個叫夏陽的孩子討論化學公式,才覺得這是一個鮮活的蘇荷。他有的時候會感謝上天垂憐蘇荷,讓她失去了那些痛苦的記憶。每次清晨拜訪蘇荷的時候,都能瞧見她一邊微笑著給院子里掛著的那籠畫眉鳥兒添水、一邊跟它們說話。

她笑起來的樣子,同父親給他看的那些照片里一模一樣,歲月在她身上並無留下太多痕跡,她仍然是那個快活無憂的蘇荷。

駱啟明合上報紙,拿起桌子上的相機起身去了隔壁的四合院,他今天依然要去給蘇荷拍照,他答應了父親要多郵寄一些照片給他看。咳,當然,他這個負責拍照的人,也有權利多留下幾張對不對?

駱啟明在打探京城圈子里的消息的時候,蔣東升也在打探他的。因為臨近考試,他和霍明那幾個的聚會上也都帶了課本一起溫書,蔣東升是怕夏陽,顧辛和甘越成績略差,這次是真的好好看書。至於霍明和嚴宇,他們二位成績穩定,便由嚴宇輔導甘越他們,霍少開始偷偷跟蔣東升說些小道消息。

霍明費了好大的勁才打探出這位駱舅舅的來歷,說來簡單,但是也不太簡單。駱啟明是個孤兒,他的父母在他17歲那一年不幸發生墜機意外,便把尚未成年的駱啟明交由了駱氏夫妻生前的好友蘇教授代為照顧。蘇教授在海外聲望極高,借由蘇教授的照顧,駱啟明才在成年後取回屬於自己的那份財產--據說僅有100萬美金。

顧辛耳朵上夾著支鉛筆,正在那苦苦解一道數學題,聽見他們說話,抬頭插了一句,「這么多錢啊?」

霍明挑眉道:「錯了,這錢給少了。」

嚴宇腦筋靈活,一想到「駱」這個姓氏,再聯想到香江,立刻道:「該不會是那個什么,東方海外航運公司的駱氏家族吧?」瞧見霍明點頭,忍不住嘆道,「要是別家也就算了,放在駱家都不夠他維修一只小船的花費,這有點太寒酸了。」

霍明道:「還有人說,駱啟明的父親當年就是因為和他的幾個哥哥爭奪家產失敗,才去了海外,要是這事兒是真的,那給一百萬還算是有點情分了。」

蔣東升覺得有點意思了,寫完最後一個公式,問道:「駱啟明對外怎么說的?」

「他對這件事沒有任何解釋,這個人似乎天生是個工作狂,從來不見他有任何花邊新聞,在美國那邊開了幾家貿易公司,整天忙著賺錢。」霍明拿了個蘋果,放在手里往上拋了幾下,懶洋洋道:「我聽說,他在大學的時候,就半工半讀的開貿易公司了,大學畢業那會兒,手頭的資金就翻了一倍。往後十年,更是一鼓作氣成了千萬富翁,哦,對了,他甚至忙到還沒來得及給你找一位舅媽。」

顧辛來了精神,立刻轉頭看向蔣東升道:「東哥,你舅舅喜歡什么樣的女孩?要多大年紀的?我家里表姐堂姐的好多個呢,隨便挑啊……」

蔣東升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看著顧辛,道:「怎么,你還想替你表姐堂姐們找門親事?我說顧辛,要是你表姐要成了我舅媽,那咱倆的備份是不是有點亂啊?」

「不不不,我就是隨後這么一說,東哥你、你別誤會。」顧辛立刻轉移話題,一臉悲痛的在那兒替駱啟明惋惜,只恨不得替他去爭份兒家產了,「駱家才給了這么點?我以為至少給幾艘船呢,這也太摳門了!」

蔣東升彈了塊橡皮到他腦門上,輕聲呵斥,「看你的書,別亂說話啊,今天弄的這幾張模擬題卷子誰錯的最多誰挨揍!」

他這話說完,弄得那邊喝水的甘越差點嗆著,大個子甘越臉皺得比顧辛還難看。他和蔣東升的成績原本差不多,但是東哥這一年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仙丹,成績一下就拔尖兒了,只剩下他還是這個小團體里面成績最差的。

甘越盯著卷子,沒一會就由努力奮起做試題,變為一會該如何更好的防御減少**傷害了。他覺得挨打比做題要輕松點,至少不會這樣想的頭疼。

京城里今年參加高考的學生太多,臨時征調了幾所中學的教室,把中考提前了。夏陽所在的學校也被征用了教室,因此倒是比蔣東升提前結束考試,多了2個禮拜的假期。他怕提前離開會讓蔣東升分神,便決定留下等他考完試再走,反正還有近兩個月的暑假,也不著急。

夏陽留下,一邊處理錦蝶的事情,一邊買些回家要帶的禮物,他離開建林鎮一年半整,也想家了。曾老也想跟著回去一趟,可是他的腿傷治療不能中斷,只能暫時留在京城。顧白蕊會說話,只說自己還無法替夏陽把制衣廠的事情打理周全,這四合院兒里的東西還要老爺子多照看才行。

曾老看了看後邊那些衣料倉庫,又瞅了瞅自己陸續收集來的那些古墨寶貝,覺得自己是應該留下給夏陽照看一二。那些古墨數量不少,聽說最近還有一個什么美院的教授到處找這個呢,要不是他和文物商店的那些小伙子們打交道多,真是差一點就搶不到新送來的古墨啊。

蔣東升最後兩個禮拜沖刺復習,他推了蔣老給找來的專門輔導的老師,自己在學校埋頭看書,最後一個禮拜天的時候才回來拿了幾件換洗衣服。夏陽誇了他一句還是認真的時候最帥氣,倒是讓蔣東升盯著瞧了好久,不過時間關系,蔣少拿了衣服便走了。

滿懷希望的學子們涌入考場,為了自己的前程拼搏一次。他們之間的年齡差異很大,有的甚至都已經結婚生子,但是依舊抱著最熱烈的希望,如果考上大學,他們的人生即將發生改變。

外面的天氣熱的簡直要把柏油馬路曬得融化,偌大的考場里安靜一片,只能聽到刷刷的答題的聲音,所有的人都埋頭寫著,直到交卷電鈴響起的最後一刻。有的人表情輕松,而有的人甚至已經額頭冒汗,走了幾步便往下滑倒,被人攙扶著送去了醫務室。

蔣東升考得還算輕松,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今天試卷上的幾道大題跟夏陽前段時間求教他的有點相似。托福,這次的成績肯定超過軍校的分數線,沒准兒還能考個高分出來。

黑色七月終於過去,蔣東升也要開始准備去香江了。

蔣老對此沒說什么,從他開始維護蔣易母子安開始,他在這件事上便再也沒有話語權了。

夏陽趁著這兩個禮拜,給蔣東升和蘇荷趕制了不少衣服,這都是特別設計的,為了這幾件衣服還專門招聘了幾個從前做過刺綉的女工來,做了一回真正的高級時裝。

顧白蕊送去的時候,駱啟明也在,因為也不是外人,便讓駱啟明也幫著看了看。給蘇荷准備的是十幾件旗袍,這是夏陽家傳的絕活兒,從居家到戶外,甚至連宴會要穿的旗袍也有,淡色的素雅,深色的華貴,材質也分了好幾種,還體貼的做了一件小的珠線披肩,為蘇荷晚上穿的時候抵擋些許風寒。

旗袍襯得蘇荷的身材玲瓏有致,她面容姣好,淺笑起來的樣子分外迷人,尤其是穿上那件淺碧色的旗袍更是透著少女與少婦之間的風韻,很是迷人。

駱啟明看的目不轉睛,好半天才微笑著誇了一句,「真是名如其人。」

顧白蕊在一旁笑道:「您這是誇衣服還是誇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