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鵬程萬里(1 / 2)

暖陽 愛看天 2762 字 2020-05-27

夏院長帖子沒送出,家小外孫也哭的停不住,一時也擔心的不敢走。

最後還是夏媽媽哄住了兒子,指著院子里那棵白海棠樹道:「哥哥最喜歡這棵樹,他讓留下來照顧它,照顧好了,等其余果子紅了,哥哥就回來了。」

夏志飛擦擦眼淚,抬頭去看周圍的大,似乎尋一個憑證。

顧白蕊忙道:「小飛還記得嗎?去年腌的海棠脯,哥最喜歡吃了,前兩天還問什么時候能腌果脯呢。」

夏志飛不哭了,悶不吭聲地扛著鐵杴夾著木板去樹邊搭了個窩棚,死活不肯離開那棵海棠樹一步。他哥喜歡,他就給哥哥守著,一顆果子都不讓鳥雀啄走。

夏院長看的瞠目結舌,尤其是看一個半大的小孩兒把樹下一個石墩子輕輕松松地扛起來挪到一邊,蹲那一臉認真搭窩棚,當真有點泥瓦匠的架勢。他師兄當年可是不會這個,大家勞動的時候拔草都是跟現學的,老院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只嘟囔夏家兩兄弟一個有腦子一個有體力,這要是合起來可就無敵了。

曾老笑道:「小飛像他爺爺家那邊的,石三老頭家底子好,孩子長得壯實。要是夏陽身體也這么好,就放心了,他啊,太逞強,身上兼著的事兒太多,又總想十全十美的完成,到頭來只把自己累的夠嗆,唉。」

夏院長對自己收的這個狀元學生向來是誇贊有加的,只是也覺得夏陽過分苛求了,提起小徒弟那是又知足又心疼,跟著嘆了一句道:「是啊,上回跟夏陽一起去鵬城,一路上還是他照顧這個老頭子,凡事能想到的,全都打點的妥當,是個細心認真的好孩子。」

曾老跟著眼睛彎了彎,說起外孫笑的一臉的慈愛。老先生把夏陽從小帶身邊悉心教導,十數年寒窗苦讀才養出了這么一個好孩子,說起夏陽他老面上也是有光的。

「那,他們請去參加書畫展,師兄真不去了?」

「不去。」曾老看著自己小外孫,臉上也沒什么惱意,只淡淡道:「靠自己的本事謀生,不吃祖宗飯,各有志,實聊不到一處,見了又怎么樣?」

夏院長本也就是問問,他對那個族里的事兒知道的少,大概也只是怕曾老得罪了族親戚,略提了提也就放下了。

兩個老頭聊了一陣,見夏志飛還那折騰那個小窩棚,笑呵呵地過去給他搭了把手,一邊一個蹲那認認真真的幫小孩弄好。

夏志飛不僅給自己蓋好了,旁邊還給蔣七元也弄了一處,他央求外公給七塊錢那小窩棚提上字,老先生便笑呵呵地拿筆真給寫了個「七元居所,謝絕參觀」。

夏院長一旁看著,直笑著搖頭,再看到手里的請帖,心里長嘆一聲倒是也痛快許多,只覺師兄這么多年一點沒變。

族內畫展的事兒還辦著,帖子發了不少,但是去的並不多。早些年的時候大家躲著這個姓,誰敢提自己是八旗子弟?如今這幾年剛好些,就有按耐不住了。不過祖上真有些身份的,並沒有參與,他們如今大多改了姓氏,多以金、王二姓為主,從事的工作也跟普通一樣,親王家的曾孫女兒做了京城毛紡廠的退休女工,貝勒家的後當了教書匠,都踏踏實實的過著自己的日子。

一些個還是以家族名義開了書畫展,去的也不少,不過正兒八經下了貼子想邀請來的那幾位有本事的老爺子可都沒動彈,一個個躲自己院子里享清靜。

負責書畫展組織的里有那么幾個老字輩的,對此頗有意見,他們知道曾老的字好,尤其是曾老來,曾老當年教過的那些學生也必定回來捧場,當年喊一聲校長可不是白喊的,那些學生至今仍帶著尊重。

書畫展布置一處敞亮的小展廳,這里是租借來的,來的里也多三五成群的互相打招呼結交。有瞧見組織的那位白眉白發的老先生,也上前去打了招呼問好。因為來的都算是懂文墨的,見了難免會問一句曾老,「怎么先生沒來嗎?還以為能這看到他的字兒呢。」

那位白發老面上帶了幾分不痛快,看了說話的一眼,不客氣道:「他的字瞧著也是一般,學宋徽宗的『瘦金書』未成,變成了『自成一體』,不過爾爾。」

問話的聲音一頓,旁邊的忙他耳邊說了白發老先生的尊號,是一位叫丘澄的,京城里也算一位頗有名氣的書畫家,雖比不上曾老和夏院長他們,但是也有幾分成就了。那忙謙恭幾句,這才哄得丘老先生臉色和緩起來。

「對銘德再了解不過了,他的書法……」丘老笑了一下,眼神里帶出一種自傲的神色,對曾老的評價說的頗有些隨意,像是開一個朋友的玩笑話。「他的名氣,比他的學識大多了。」

對面原本聽著他們說話的年輕立刻驚喜道:「就猜著您一定了解曾老先生,原來們有交情!這里正好有一副輾轉求來的字畫,您給看看,是真是假?」

那打開卻是一副山水圖,遠山含黛,用筆挺拔,旁邊提著一行小字,字跡行雲流水似的暢快。

「這畫的還可以,但是要告訴,這是假的。」丘老粗略看了一眼,指著那提字點評道,「銘德的字要比那含蓄些,不會一個字筆畫很粗,一個字的筆畫很細。行話叫『皮匠刀』,一刀深,一刀淺,故作波傑……再往深里說,就太專業了,探討的話知道這些也就足夠了。」

「既然丘老說是假的,那必定是真不了!多虧遇見您幫看一眼,呵呵。」那位也匆匆收了畫,跟這位丘老寒暄起來,一時周圍的也紛紛開口恭維,讓白發的丘老很是得意了一陣。

「那您對曾老收藏的墨和那些碑帖也必定見過了?您覺得那些怎么樣?」有還問著。

那位丘老也不謙遜,不過明顯不太耐煩來揪著這個話題不放,亦或者他知道的有限,編不下去了,只含糊道:「這……東西還是不錯的,既然大家都知道,就不妄加評論了。銘德不輕易與外相見,這些東西又是他心頭好,並沒有經常拿出來賞玩。」

而此刻,不輕易與外相見的曾老先生,正蹲那哄勸小外孫,手里拿著的就是他寶貝的不行的一方古墨。

老頭哄著小外孫道:「志飛啊,看!哥哥平時寫字都用這種墨,也給一塊,跟回屋里去,咱們屋里寫大字好不好?」

夏志飛蹲自己的窩棚里搖頭,他塊頭比普通小孩大許多,腦袋也像老夏家的那些光頭土匪,格外的硬,一搖頭差點把窩棚的頂子給掀下來。他把手腳再縮了縮,瓮聲瓮氣道:「不,要這里看著果子。」

曾老看了看天色,要升起來了,犯愁道:「總不能一直睡這啊,明天還得上學去呢,跟外公回屋里去,外公把這一整塊香墨都送給好不好?瞧瞧,這可是好東西啊,哥想拿『五小福』跟換都沒舍得呢!」

夏志飛骨子里遺傳了老夏家的粗脾氣,對這些紙啊墨啊的沒分毫興趣,依舊縮自己的窩棚里不肯出去。他想守著樹,也想讓夏陽回來的時候誇獎他、心疼他,一想到哥哥回來皺著眉頭心疼他的樣子,夏志飛心里就突突直跳,憋不住的想傻笑。

曾老苦勸無果,古墨都增加到四塊了,夏家的小土匪依舊沒松口,而且瞧著翻倍也不見得松口。

曾老嘆息一聲,嘀咕道:「哥小的時候,寫會兒大字跟得獎勵似的,抓著筆就高興。這倒好,怎么油鹽不進呢!說,到底要多少塊才肯回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