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今年的長安上元節,有些冷清,雖然北伐大勝,一戰滅亡突厥,六路北伐大軍幾乎沒有打什么硬仗,以極低的傷亡換取了曠世大功。
可北伐的喜悅也沖不去飢餓,也掩飾不住京中天花在流行的恐懼。
就連平康坊這座大唐最繁華的不夜城,如今也少了幾分喧鬧。朝廷已經下旨,禁京中屠沽,並實行宵禁。
百姓不得私自宰殺牲畜,不得私自釀酒,甚至不准賣酒飲酒。
平康坊這樣的地方,連酒都不許飲了,熱鬧當然就少了許多。各家飯店酒樓迎來了最慘淡的季節,不少店鋪都已經暫時關門歇業,賣不了酒少了許多生意,這長安缺糧,酒糧沒有糧票買不到糧,自然也更做不了生意。
平康坊西北隅,獨占了坊內一角的衛國公府,門戶緊守。
秦琅不在京,當家的玉蕭娘子和魚玄機娘子,便也都謹慎本分,拒絕賓客拜訪。
所以這個春節,雖然有許多秦琅的親朋故舊,甚至是門生舊部想來拜訪,管家也只是在門口收了名貼,然後記下名字禮物,就送客了。
秦琅就是在這個上元佳節回到的長安,一路急馳,正月初一在武安州太平城碼頭出發,在鎮南關、金龍垌耽誤了幾天,其余的時間秦琅都是馬不停蹄的趕路。
一路上水陸交替,到了長沙後,直驅襄陽,然後過商洛武關,入藍田經灞上抵長安,沒有繞路揚州洛陽,走最舒適的長江運河水路。
雖說一路辛苦,可也終究是趕在正月十五的黃昏關城時入城。
二百親軍就留在了長樂坡別墅,秦琅就帶著幾個人入的城。
一襲白袍,倒似個附近趕來長安瞧熱鬧的外地士子,守門的左金吾衛兵甚至還提醒他。
「今年上元長安沒有花燈可瞧咧。」
秦琅對這有些粗壯的士兵笑了笑,居然沒有認出自己來,不過天色昏暗,他一襲白衫,人也黑了許多,又沒有帶儀仗護衛,認不出來倒也正常。
一笑而過,進入長安城。
歸心似箭,也沒有心思到處走馬觀花。
不過進城後,發現今年的上元節確實沒啥看頭,如那士兵所說的一樣,因為飢荒,又因為天花,再加上一些不好的流言,朝廷取消了燈節,不但沒花錢點亮長安,也讓商家們今年禁止辦花燈。
本來是三天金吾不禁的上元佳節,今年卻反而要宵禁。
天一暗,各城各坊閉門。
連平康坊這種最熱鬧的不夜坊,都被要求實行坊內宵禁。
暮色昏沉。
長安街上行人稀少,大家行色匆匆的往回趕,生怕回去晚了坊門關閉,然後被巡街金吾衛帶回杖院里受罰。
沒有花燈。
沒有擺攤的人。
也沒有那摩肩擦踵的觀燈逛夜市的人群。
跟著秦琅身後的儂存信大為失望,這長安城大是大,可怎么這么冷清呢?
「今年有些特殊。」秦琅只得這樣告訴他。
一路來到平康坊門前,坊門已經關閉。
六街鼓樓上的大鼓還在敲擊著。
坊丁攔住了路。
秦琅親兵上前,「衛國公駕到!」
坊門前的兵丁一驚,抬頭細看,發現果然是許久未見的衛國公回來了,於是趕緊上前來拜見。
「大家辛苦了。」秦琅對他們道。
跟圍過來的坊正等打了個招呼,秦琅便進入了坊內,急著想要見見家人,看看兒子,也就沒那么多心情在這里閑聊。
平日里熱鬧無比,甚至擁擠的平康坊街道,空無一人,店鋪也都關門了。只有坊丁和不良人等在巡邏。
見是秦琅回來,親自送到衛國公府門前。
衛國公府大門緊閉,親兵上前拍馬。
小門打開,管事探頭,「我家阿郎不在京,家中只有女眷,不方便接待,現在天色已晚,坊中宵禁,若是有事,請明日再來。」
「是常叔嗎?阿郎回來了,快開門。」
管事常叔三步當做兩步竄出來,一把年紀的人了,這幾步倒是迅疾如風,他竄出來,擦了擦眼睛,站在面前的可不就是秦琅。
「阿郎,家里前幾天才剛收到你信說要回京,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趕的急些。」秦琅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