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縣長真沒說錯,縣電視台播放新聞就是,「我縣舉行了承包大片山林的簽約儀式,共計山林xxxxx畝,協議金額x點x億元,協議資金包括但不限於植樹造林、公路修建……」
「xian委縣zheng府認為,這個項目的簽約,有利於我縣在產業轉型、旅游開發上……」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真的是連馮君的名字都沒有提,就是縣里在自我宣傳。
擱給一個想法多的人,看了這沒頭沒腦的新聞,沒准會認為是在洗錢。
遲志傑不明白的一點也就在這里了——他知道馮君沒有公司,起碼馮君自己說了,沒有公司,所以簽的是個人承包山林的合同。
市電視台播放新聞,還給了馮君正面特寫,那該怎么解釋這承包協議?說個人承包嗎?
而且,這里要普及一個常識:這是朝陽縣的新聞,能不能上市電視台的新聞,還是兩說,而市電視台得到的圖像資料,都是來自縣電視台。
遲志傑已經安排了,讓電視台送市里的,直接就是剪輯好的視頻——那視頻里,馮君連個正面都沒有,哪里來的特寫?
他一個電話打到市電視台,然後才知道,台里出現了一些變故。
本來呢,這個新聞今天都未必排得上號——市電視台,本來是播報市里的新聞,除了有市領導參加的活動,就是市里行局委辦的各類事宜,縣里的新聞真的……只能看運氣了。
但是朝陽這一條新聞,被市wei宣教部知道了,部里領導發話了——這么大的承包協議,是重磅新聞,圖像的素材太少,朝陽宣教部干什么吃的?
宣教部是歸xian委管的,所以相關指示,是從另一條線上下來的。
然而悲催的是,電視台是接受兩條線領導的,屬於zheng府的廣電能管,屬於dang委的宣教部也能管。
遲志傑一聽就明白了,合著是樓書記那邊出了幺蛾子。
但是他還有點奇怪——不行,我得看看新聞,看你們怎么介紹馮君。
市電視台的新聞,還真是滴水不漏,「今天下午,我市知名企業家馮君,與朝陽縣zheng府簽訂了承包荒山的一攬子協議……」
知名企業家……遲志傑一拍額頭,無奈地笑一笑,沒錯,沒有公司名稱也可以是企業家啊。
然後他眉頭一皺:居然先點名馮君,然後才說朝陽縣zheng府,先後次序……有問題。
所以他不著急回復馮君,先給樓書記打個電話,問問怎么回事。
馮君還沒走到家,才要拐到老街上,身邊竇家輝的電話就響了。
竇家輝嗯嗯啊啊兩聲,側頭看一眼馮君,眼中滿是同情,「你還是別回了,你家門口……人挺多的,聽說咱們小學康老師都在。」
馮君怔住了,然後抽出一根煙來,慢吞吞地點燃,「音樂老師?」
「別管她是什么老師了,」竇家輝扯著他,直接轉頭走向了對面的街道,「現在你不能回家了,先避過這陣風頭再說。」
不知道什么時候,天上又下起了細碎的小雨,馮君三人走在陰冷的街頭。
竇家輝自己撐著一把傘,李曉濱打著一把傘,她想給馮君遮雨,不過馮君把傘推了回去,「我不需要打傘。」
於是,就是一個不打傘的人,在雨中漫步,而他身邊,是一男一女兩個打著傘的人。
馮君其實很喜歡這樣的散漫和……空靈,他信口發話,「二胖,我今天下午電視台的人聽說,妖精的關系沒調走?」
「姚晶啊,」竇家輝只能苦笑了,那是他少年時的夢中情人,縣電視台的主播。
她嫁給了聲國資委一個處長的公子,早就說要把關系調到省城去。
但是他知道她的真實近況,「好像婚後的生活,不太和諧,兩人可能離婚。」
馮君停下腳步來,看他一眼,饒有興致地發問,「你現在事業有成,有沒有想從頭來過?」
他其實不需要答案,因為他自己在這方面都做得很糟糕。
「別介,」竇家輝聞言嚇了一大跳,「我現在跟林小佳進展不錯,那些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你不也一樣嗎?」
兩人沒注意到,他倆身後的李曉濱,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呵呵,男人啊……
正隨口聊著呢,馮君的手機響了,是個不認識的號碼,雲園本地的,應該不是騷擾電話。
他接起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馮總你好,我是老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