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憑依的血祭(終)(1 / 2)

那天之後,小雪沒有醒過來。

初次交談過後的第二天晚上,名為露西妮的黑夜妖精來向他道別,已經大致結束了有關巨神兵的事情。而前後相隔四千余年,她再也找不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唯一有前往價值的,就只有黑夜妖精如今聚居生活的艾德台地。

「……其實你這人挺有趣的,還有那個囂張的黃金假面,據說厲害到不行的王蛇之晴。這個世界也不是沒有停留的價值啊。如果沒什么意外,暫時我應該會和族群生活在一起,有什么困難的話不妨過去玩玩。對了,還有這個……」

她從懷里掏出一本薄薄的羊皮小抄,扔到唐憶的手中:「針對你現在的體質所做的一些意見,感興趣的話不妨看看啊,都是些殺人的小法子而已。」

接過了冊子,唐憶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過了一會兒方才笑道:「鐮刀很漂亮啊,哪買的?」

「呵呵……它叫游牧,來,游牧,給人打個招呼。」

半空之中,隨著露西妮的說話,巨大的死鐮發出嗡的震響聲,唐憶也舉起手來:「嗨,你好啊。」

「哈哈……」

「嗯……那個……謝謝……」

「沒什么啊,我說過了是報恩而已……走啦,再見……」

揮手一笑,那黑發的精靈轉身躍進寥廓的夜空,帶著巨鐮的身影漸漸不見。

又過了將近十天的時間,唐憶決定搬出公爵府。一方面是為了不至於因為自己破壞凱瑟琳夫人的名譽,另一方面自己就這樣總是住在這里也不方便,不過這個要求一提出,便被凱瑟琳夫人拒絕了下來。

「那個……消息才剛傳出去,我就被美少年拋棄掉了,不管怎么說也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緋聞吶,這樣我會很丟臉的。」

夏末的午後,戴著面紗的貴族夫人以戲謔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唐憶很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不過,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心中的某種情緒,凱瑟琳夫人仍舊是做了讓步。

「……這樣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在現在的環境里,很難預料沃爾家會對你們做出什么事來,況且雪兒姑娘還未醒來,你們去得遠了,對治療也沒什么好處。喏,隔壁每人住的那個小別墅看到了嗎?暫時租給你們住好啦,租金可得從你教導克娜的佣金里扣除……」

於是事情便這樣決定下來,那是一個規模相對較小的兩層樓房,擺設華貴卻不失大方,客廳起居室廁所浴室一應俱全,院子大得出奇,讓人感覺簡直到了草原之上,別墅旁有一棵樹齡久遠的巨大長青植物,華蓋庭庭,巨傘一般的張開在草地上方。這別具一格的庭院也是凱瑟琳夫人的產業,實際上只與那邊的大院落相隔一層籬笆,一推小門便能自由來去。這與住在凱瑟琳夫人家里沒什么大的差異,無非也就是早一點的午餐與晚一點的早餐般的區別。但唐憶最終答應下來,是因為他明白,自己與小雪終究是被巨神兵憑依後的人,作為凱瑟琳夫人的立場,是不可能在現在將自己放得太遠的。

六月中旬的時候貴族學院開始放假,除了與克娜、文森特來往,幾天去一次伊芙那兒,唐憶基本上便沒了其他的社交范圍。說起文森特來,這個男人對於身份曝光後造成的影響也終於漸漸適應下來,常常見到他被貴族圍困其中,也沒了當初的那種窘迫,偶爾唐憶可以看見他與那位腓烈特殿下進出學院,對於這位兼具手腕魄力又對自己尊敬的弟弟,文森特明顯非常滿意,知道他的一些功績之後,與唐憶說起時甚至有一種自豪的感覺在其中。在文森特的介紹下兩人曾有過一次接觸,但無論如何都稱不上朋友。

據說是解決了這里的事情,巴庫斯也准備離開丹瑪,在他啟程的前一天,唐憶去到了貧民區,也曾有過一次交談,這位老人交給他一塊看來相當老舊的木制名牌。

「……雖然現在不在伊夫利特家管事了,但仍舊是住在那兒的。如果有機會來帝都,去到王蛇之城側面的第八個小門那,將這塊牌子交給一名叫卡魯的門房先生,他就會領你們進來找我。可一定要來啊,小院子里稱不上熱鬧,只有我和老婆子兩個人住,太冷清啦,有些孩子進來玩玩可就能添不少的活力呢。我家那老婆子可也是好客的人,只是一直以來值得接待的人太少啦……」

「嗯……謝謝,有機會的話一定去……」

「哪里的話,你們肯過來是我該說謝謝才對啊,呵呵……伊芙是個好姑娘吶,七弦琴也教得差不多了,我離開以後,還得拜托阿爾你多來照顧一下了。如果有可能的話,來帝都也帶她過來玩玩吧,估計那孩子從小到大還沒真正玩過呢,想起來就令人心酸吶……」

「一定。」

對於這位老人的身份,唐憶現在也有了個大概的猜測。據芙爾娜所說,當初在小天狼堡對上那名黑衣人,自己與小雪都陷入危險之中時,在她身體內陡然爆發出來一股沛然無匹的屬於王蛇之晴的劍氣,這才將那人一擊而退。這樣的劍氣到底是何人深埋在她體內的呢?自守望森林回來後她基本上只接觸過兩個陌生人,一位是為她治療的芭芭拉老師,另一名便是連續幾天晚上用小法子為她穩定了精神的巴庫斯,如此一來,雖然未能完全確定,但巴庫斯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不久之後,在一個離開丹瑪的商會出城的隊伍里,唐憶遠遠地望見了海茵,她的頭上仍舊纏著綳帶,長發披散在前額,遮蓋住大半張臉頰。她坐在一輛馬車前方,形容落寞,面色冷然,然而當目光無意地游過周圍的行人時,她仍舊准確地把握到了混在人群中唐憶的位置。兩人隔著攢動的身影遙相對望,片刻後,海茵側了側頭,伸起纖秀的手臂在胸前揮了一揮,馬車在街道的轉角處消失不見。

回到住處,他知道這次在丹瑪混亂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

小雪依舊沉睡,有心跳有體溫,偶爾甚至會側側身子,發出一聲囈語,看起來與單純的睡眠沒什么兩樣。但那身子既沒有進食也沒有分泌,唐憶與芙爾娜每隔幾天為她洗一個澡,擦去身上的灰塵,照顧小雪的事情大都由兩人分攤下來,但實際也沒有很多要做的東西。

「我不好的時候,小雪那樣照顧過我,現在由我來照顧她啦。」芙爾娜這樣說道。

依舊是三人的同居生活,對於芙爾娜,唐憶依舊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決定。但芙爾娜也並沒有催促和要求他什么。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與家族決裂,轉而投往了凱瑟琳夫人的派系,當處境稍稍穩定下來,芙爾娜便時常去往貴族學院,試圖將魔法修為推往更高的層次。

傍晚的時候他會將沉睡的銀發女子抱出房間,在庭院的大樹下乘涼,陪伴夕陽最後的光芒消散在西方的天際,大多數時候旁邊還有芙爾娜。他會自顧自地對她說起一天的故事,說起繾綣的心情,偶爾輕聲地唱起《蟲兒飛》時,周圍熒光的蟲兒便閃爍了整個庭院,偶爾是笛子,偶爾吹起葉片,那聲音幽咽婉轉,遠處有人看見了,便又有了各種各樣神秘美麗的傳聞。

那個夏末的時候克莉絲汀娜吃了很多甜食,左邊的臉頰上腫起一個小包,有時候會疼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唐憶在樹下吹奏起樂曲時,她便在一旁氣鼓鼓地與小毛球滾來滾去,隨後會毫無顧忌地爬在唐憶的懷里,將小毛球貼在疼痛的臉頰上沉睡過去。偶爾凱瑟琳夫人過來找她回家,也會帶來了大大的托盤,托盤上有花茶與精巧的小點心,就在大樹下的草地上擺開,這時候唐憶知道原來始終優雅的凱瑟琳夫人也是會毫無顧忌地坐到草地上的。

「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