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下布武(1 / 2)

四一五年三月二十二日晚,阿特羅卡皇宮。

淡黃色的魔法光點降下適合人沉睡的低晦氛圍,房間之中,帶著紫黑色的華麗床鋪,珍珠黑的酒櫃,桌椅,四面圍繞著深色調的壁畫。卸下了面紗的凱瑟琳拿著水杯喂了輕柔紗帳內的男人喝下,兩人低聲而緩慢地交談。

「抱歉啊,凱瑟琳……關於那個人的命令,是我下令出去的,他……咳咳……他過分了,你不該放任手下的人做這樣的事情的,咳咳……」

坐在床上身著黑色睡袍的男人聲音沙啞虛弱,每說上兩句,便是無可抑制的咳嗽與急促呼吸,男人的體型寬大魁梧,但是渾身上下卻已經消瘦虛弱到極點,臉頰深陷,額頭上有些皺紋,從表面上卻難以看出他的年紀,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哪一個都有可能。然而即管如此,隨著男人的一舉一動,一股難以掩飾的威嚴霸氣仍舊不時展露而出,為這位病弱的男人添上一層難以言喻的光輝。

這便是阿特羅卡帝國如今的皇帝,布蘭特。阿特羅卡。

「抱歉,哥哥……」

低下了頭,茶色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惘然,隨後,布蘭特枯瘦的大手輕輕按上她的手背。

「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凱瑟琳……那個男人,是叫阿爾吧?你看,我還記得這個名字……」布蘭特的臉上綻放出淡然的笑意,「上次你來跟我說他地事。我知道你很看重他,你想要重用他,子爵也好,伯爵也好,隨便你給就好了,他跟沃爾家有什么仇怨,你要借力量給他,我也不會阻攔,咳……然而這次不同。凱瑟琳,安馬特戰略是騎士精神的基礎型戰例,有什么問題,私下里聊沒什么關系。然而這次遇上那樣正式的場合,有主精靈在場,又有軍部的人掌握現場,說出那樣的話來。就是大逆不道……這件事上,凱瑟琳,我不得不說,他太沒分寸。是大逆不道,一個真正明白時局和事理的人,是不會這樣做的。他是徹底地輸給沃爾家了……」

「哥哥……可他不懂。有很多細節上的東西其實他不清楚……他還年輕。需要引導,有時候難免行差踏錯。天才也會犯錯的,哥哥……那只是偶爾……」

「是啊。」布蘭特虛弱一嘆,「可有地錯怎么犯也沒關系,有的錯……犯一次就夠了……放棄掉他吧,凱瑟琳,你不該為這件事情再失去太多的籌碼了……」

「我不能放棄他,哥哥。」這句話陡然間脫口而出,凱瑟琳下意識地將兄長枯瘦的手掌按在臉頰上,「不可以放棄他,他地身上有著希望,我的計劃,阿特羅卡的往後都需要他,不可以這個時候放棄掉他的。」

「他有那么重要嗎,跟哥哥比起來如何呢?」布蘭特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小小地開了個玩笑,「凱瑟琳,他只是一個孩子……」

「他不是了,哥哥。」望著兄長地眼睛,凱瑟琳堅定地說道,「他是一個寶庫,越是跟他接觸,就越可以發現更多更多的東西,出色的、神奇的……雖然沒有形成明確地系統,可是在他的身體里有著如同大海一般浩瀚的能量,只要有人願意去發覺,他可以支撐起一個時代……假如哥哥你不相信,我可以帶他來見你……」

「心亂了,凱瑟琳……我地凱瑟琳心亂了……」布蘭特低喃一聲,大手撫上妹妹腦後地長發,「帶他來見我?不必了,任何有可能奪走自己妹妹地東西,都是兄長的敵人啊……有句很粗俗地話,叫什么來著?妹妹是哥哥的半個……臀部,呵呵……凱瑟琳,告訴我,他對你有什么特殊意義嗎?像克娜那樣的特殊意義?」

「我、我不知道,他是我的朋友,哥哥。」凱瑟琳的神情微微一滯。

「朋友……」布蘭特淡淡咀嚼著這個詞,過了好半晌,方才搖頭苦笑起來,「我並不理解這個詞,凱瑟琳,皇族沒有朋友,甚至連親情也沒有……可至少我還有妹妹,這是我最大的欣慰。凱瑟琳,從小到大,我沒能為你做太多的事情,甚至親手奪走你父親生命的,也是我……」

「哥哥,你別這樣說……」

「不,凱瑟琳,這是事實,或許也是因為做了這樣的事情,辛洛斯才給我降下這樣的災厄……凱瑟琳,你本該有個單純的人生,有個幸福的家庭,貼心的丈夫,這些本該是我雙手捧著送到你的面前,可我無能為力……縱然我能為你暗中殺掉你不喜歡的傑克,可事實上也沒能給你帶來任何的東西,你其實怨我吧?怨我殺掉了你認為是朋友的人?」

「不,傑克不重要,哥哥。」搖了搖頭,「傑克不重要,我只是覺得殺人並不好,當初就算嫁給他,也並非什么難受的事情……」

「那時的你無所謂,可我不行。凱瑟琳,我會錯了意將你賜婚給他,發現之後我只能選擇將他派去戰場,然後殺了他,可即管這樣,你仍舊沒能得到幸福,將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放在你的面前讓你挑選是做哥哥的責任,我沒能做到……但是假如你自己找到了,我會你的……」

「哥哥……」

「放手去做吧,凱瑟琳,要救人的方

不只有擺脫罪名一種,你是阿特羅卡的女王,咳……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等到某一天你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想得清楚了,再將他帶到我面前來見我,告訴我你找到了一個如何出色的男人,比我更出色的……」

吃力地說完這番話,阿特羅卡的皇帝急促地喘息起來,幾乎至於窒息的程度。凱瑟琳帶著眼淚慌張地撫平他地胸口,過了好久,布蘭特終於有了恢復,喘息之中露出淡淡的笑意:「這幾天……趁著清醒的時候我寫了一份東西,我死之後,你便是阿特羅卡的監國使……」

「不,哥哥你不會死的……」凱瑟琳嬌軀微震,隨後堅定地搖了搖頭,「好多人都在為了你的病情而努力呢……而且我也不會當什么監國使……」

「不。凱瑟琳,我知道你在擔心些什么,咳、咳咳……」接下來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凱瑟琳讓兄長不要再說話。但是布蘭特仍舊堅持說了下去,「你是擔心腓烈特,他的心胸狹隘,不會允許有人站在他的上面。可是啊……腓烈特那個人,你我都看得清楚,縱然他是我地幾個孩子中最出色的一個,卻終究成不了氣候。他的能力到哪里,我太明白了,他只是自以為有能力。其實沒有。他自以為有度量。其實也沒有,他自以為比別人清高。比別人干凈,其實也不是的……他這樣地人,假如控制得好,有人輔助有人制約,守成仍然有余,可是局勢已經亂了,假如他會搞砸所有的事情,我需要有人能夠廢掉他,當然,咳咳咳咳……我只是……咳……擔心甚至到不了哪一天……」

罕見的紅潮籠罩上那虛弱的臉龐,隨之而來地,是數分鍾之久的劇烈咳嗽,凱瑟琳想要叫人,可是兄長的手緊緊地抓住她,吃力地表達著「沒關系」的意思,許久之後,那咳嗽才終於停歇,布蘭特在凱瑟琳地扶持下躺進被褥,撐著虛弱到極點的身體,他依舊小聲地與妹妹說著話。

「凱瑟琳……當心沃爾家的同時……當心伊夫利特……很多事情,我最近才想得清楚,當心伊夫利特……不、你、你斗不過他們,我不能跟你說清楚,不能讓你選擇與他們碰撞……也許,也許現在還有轉機,可是……你要做好最壞地准備,威利行省地力量,你一定要牢牢把握在手里,留下盡量多地籌碼……在這樣的局勢下,必要地時候可以請求光神宮的幫助,但是光神宮也不會想平白耗費力量,到時候你也得有籌碼,才能名正言順地取得他們的幫助……凱瑟琳,這個國家已經陷入深淵里了,要保留下……阿特羅卡家族最後的希望……」

走出寢宮大門時,凱瑟琳的心還處於無比的震撼當中,阿爾的事情雖然麻煩,但是取得了兄長的,並非沒有解決的辦法,但是兄長最後說的那段話是什么意思?當心沃爾,當心伊夫利特他甚至說了兩次,似乎伊夫利特家比沃爾家要更加危險……

回想這些年來這兩大家族的作為,沃爾家的重心在軍事,伊夫利特家的重心在經濟,說起來,伊夫利特相對親近王族,沃爾家是想親近但終究無法做得很出色,最終在某些方面不得不與阿特羅卡皇族發生磕磕碰碰,在伊夫利特與阿特羅卡兩大家族的聯合打壓下,這個家族的形勢很不樂觀。但也是因為這次半獸人的陰影,他們的力量陡然增大,在許多方面都隱隱壓制過另外兩大家族,甚至已經有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然而火花是有了,以目前的形勢來說,沃爾家不可能會做出什么危險的事情來,要讓整個國家陷入覆亡的深淵,他們還沒有那樣的力量,由此判斷,兄長所指的,是一直以來都保持和平狀態的伊夫利特家了?

說起這個家族,整片大陸上沒有任何人敢對他們掉以輕心,無論有沒有巴克那羅夏這樣的劍聖存在,他們都是一貫的鋒芒畢露,他們所涉及的領域極廣,行事天馬行空,無法琢磨,往往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個家族便會給整個大陸一個意外的震撼。目前這個家族在國內聲勢極高,但假如說他們在策劃著什么要將整個帝國推向覆亡的深淵,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因為無論做任何事情,他們都不是沒有可能的……

然而,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