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著庄岩說想跟她單獨談談宋沫的事,擇日不如撞日了。
庄岩讓宋沫先走,宋沫很瘦很瘦了,但一直努力的笑著,白皙纖細的手挽著那個男生,對著他們很禮貌的揮手,「寒聲哥,嫂子,那我先走了?」
她笑了笑,點頭。
出了醫院門口,宋沫松開了男孩的手臂,很客氣的笑了笑,把一小疊包好的鈔票遞過去,「謝謝你,本來想請你吃個飯,但我身體不太舒服。」
男孩笑了笑,既然是交易,就不用太客氣,只是看了她消瘦到有些病態的身體,略微蒼白的臉,皺了一下眉,「你沒事吧?」
宋沫搖頭,笑了笑,一句也不多說,轉身往遠處走。
男孩把錢放回去,看了會兒,往相反方向離去。
庄岩看著宋沫離開,然後有些疲憊的坐下,「她說想搬去跟朋友一起住。」
他說起話來,聲線還是有些弱,大概也是從早過來做復查累了。
而傅夜七皺了眉,這話里的意思不止一個。
一來,宋沫想搬去跟她朋友同居,二來就是以後不會再照顧庄岩。
但別人都信,她不信。
宋沫不可能跟別人同居,她自己最清楚自己的狀況;她也不可能狠心的拋下庄岩。
除非她的身體不允許她照顧別人了。
別看庄岩剛才不露聲色,但宋沫一走,誰都看得出他很生氣,一張臉黑森森的,怒、氣,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也不能百分百保證能如何教育好宋沫,只說:「她也快二十二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種事,能勸不能阻止。」
這個話題繼續不下去,她才問了庄岩以後打算怎么辦。
庄岩笑了笑,看向一直當做陪客的沐寒聲,「我這算是半個廢人了,坐以前的職位恐怕是坐不住的。」
那是上刀山下戰場的事兒,現在他的身體不允許。
沐寒聲一直握著她的手,也就淡淡的一句:「正好,免得以後挨槍子。」
她淡淡的笑,「你現在是一級功臣,榮京養你下半輩子也不為過。」
雖然是半開玩笑的口吻,但這是事實,辛子龍事件到現在想起來也讓很多人膽寒,留著那么一個人,藍修以後的工作很難,沐寒聲照樣難。
三個人一起離開醫院,先把庄岩送了回去。
回來的路上,她微微蹙眉,不知道宋沫到底想干什么。
等紅燈時,沐寒聲伸了一手握了握,「就像你說的,她長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們能做的是照顧,如果她在自己剩余的生命里想做些什么,誰也沒權利干涉。
其實傅夜七知道,以宋沫現在的懂事來看,就算她要做什么,那也一定是替庄岩考慮,為周圍人考慮。
但她心里還是不安。
沐寒聲輕輕拍了她的手背,「別想了。」然後輕巧轉移話題,「孕健教練約過了?」
她點頭,「在御閣園住一久,也讓奶奶和敏姨休息休息。」這段時間照顧兩個孕婦也累。
秋落也回了公寓,因為采姨被接回來了,藍老爺子也跟過來,他老人家年輕時的戰場在老年後轉移到了廚房,曾經也沒少和采姨琢磨廚藝,所以現在藍修請了兩個保姆給老爺子打下手,老爺子就每天樂呵呵的伺候采姨和兒媳婦。
靠在椅背上,她微微側首,「你要不要……去看看采姨?」
沐寒聲薄唇微微抿著,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沐欽說病情好轉比預期樂觀,抽空我會去。」
接觸的次數不算多,但她知道沐寒聲和采姨關系不錯,尤其在聖地亞哥那段時間,所以這些事,她也就一提,並不擔心他處理不好。
回到御閣園的時候,她莫名一句:「蘇曜會不會怪我?」
沐寒聲愣了一下,側首低眉,看著她微抿柔唇,「傅孟孟的離開,我的因素很大,所以蘇衍沒有媽媽……」
不待她說完,沐寒聲輕輕托住她的臉,俯首吻了吻,「傻!怎么過了一茬有一茬?胡思亂想。」
好容易把宋沫的事淌過去,她又想起傅孟孟了。
她自己都笑了笑,自我嘲諷,「可能孕婦思維不受控制!」
沐寒聲說,自殺的人,從某種程度來說就不該被惦記著。
一來,既然自殺,便是不想給別人留有痛苦,那就成全她,二來,她自己都不珍惜生命,誰替她愛自己?
等沐寒聲反應過來時,她已經低了眉,神色微涼。
墨色眸子掃過她微微摩挲左腕的手,英眉一滯,恍然失聲,「夜七……」
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該說的都說完了。
她才抬頭,勉強一笑,松了左腕,那個隱約的割腕痕跡露了出來,她卻只是擺擺手,「沒事,你說得對。」
「我應該屬於後者。」她又道。
沐寒聲已經擰了眉,輕輕將她擁進懷里,「你不一樣……是我言語不當。」
其實她有那么點不舒服,但關於他的話,她又完全贊同。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沐寒聲幾乎無時無刻的注意著她的神色,生怕她一個人悶壞了。
他坐在書桌後,她在書房陽台,等他低下頭才會看過去,然後淺淺的笑。
在沐寒聲眼里,她現在和一個孩子差不多,要他細心備至的照顧著,生活、餐飲,甚至是情緒。
這樣被在乎、被包容,看似讓人透不過氣,可是她很幸福。
大概父母走後,她從未想過有一天也能有這樣溫馨的家,一個這樣愛自己的男人,還有那個需要時瞬間出現,平時又很自覺隱形的兒子。
這么一想,淡淡的笑了起來。
卻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傅天成夫婦。
沒了唯一的女兒,一把年紀的夫婦,必定不好過吧?但很奇怪,從傅孟孟走開始,他們夫婦竟然一秒鍾都沒打攪過她,不像他們的風格。
或者說,他們這么安分,讓她起了同情心。
捏著手機摩挲了許久,她低著眉,好半天才翻了號碼。
沒一會兒,沐寒聲的手機卻忽然引入眼簾。
循著他握著手機的性感骨節往上,見了沐寒聲似笑非笑的的臉,「在一個房間還要打電話?」
說罷在她身側坐下,「想我了?」繾綣的擁住,薄唇在她側臉使壞,溫熱的呼吸燎得人臉紅。
她無奈的笑,自己的手機在他坐下來時放到了一旁,推了推他纏綿的氣息,「哪有?」
「嫌我不理你,還用電話騷擾?」男人眉眼彎彎,薄唇不依不饒,一雙手卻是溫柔。
拗不過他,她干脆拿過他的手機,笑眯眯的,「我餓了。」
男人輕輕吮咬她的柔唇,確認了句:「餓了?」
見她點頭,他又很認真的點頭,「好。」
好?
好什么,他半點動靜都沒有,反倒加深了糾纏的吻。
等她微蹙眉推了推,他才垂下黑眸,「不是餓了?我得負責把你喂飽。」
等她反應過來,終究是忍不住笑了,撐在他胸口的手輕輕敲了一下,不深不淺的一句:「孕婦你也不放過。」
沐寒聲一本正經,又眼角含笑,「只要你,怎么都不放,比如昨晚……」
「嘶!」他話沒說完,被她掐了一下,美眸憤憤的。
他終於笑得深了,兩三天不好不壞的情緒,總算消散了。
「餓了?想吃什么,我去做。」沐寒聲這回是認真的問。
不過上一秒說餓的人,這會兒注意力在沐寒聲的手機上,熟稔打開屏幕,看著自己的照片一秒。
他偷拍的,竟然放了這么久,但重點不是這個,她進了『未接電話』。
以往從來沒注意過,這回她剛打過電話,盯著那個「zena」。
片刻,她眨著褐眸,滿是認真的仰臉問:「什么意思?」
沐寒聲舌尖輕輕點了一下唇角,然後英眉微動。
不過兩個細微小動作,內容卻太豐富了,不是他的風格。
她滿臉犀利的盯著他,「什么語?你不是不會外語嗎?但是我記得,上次說意大利語十分流利,那人是你吧?你當著一眾人給我當翻譯,就是這個語言?」她點了點手機屏幕,頗有審問的氣度。
「咳咳!」沐寒聲裹拳附到唇畔清了清嗓子,很自然的一句:「吃什么?」
顯然,他故意轉移話題不成功,被她板著臉盯著,「騙我。」
沐寒聲微蹙眉,意識到剛晴的天又要變了,所以只有一個選擇——老實交代。
從他說「zena」就是老婆的時候,她的臉色就不對了,更別提沐寒聲說他一共精通十二種語言。
不到傍晚的時間,陽光從窗戶投進去,打在兩個人身上。
隔著窗戶,兩個人,一人嗔怒,一人小心翼翼,眼角又帶著笑。
直到隱約傳來她又急又氣的聲音:「誰允許你這么備注了?你這占便宜……」
「你會十二種語言,請我當什么翻譯!你這是看我笑話……」
男人低醇的嗓音一直夾在里邊,時而哄著,時而笑著。
但凡她激動的想站起來,他都在一旁護著,她想打他,他就乖乖的把抱枕遞給他,可是抱枕太軟啊,她越打越來氣,所以他將手機遞過去讓她砸。
不過她舉起手機,看著他滿是寵溺的臉,竟然忍不住笑了,為了掩飾又立刻轉過身面對窗戶。
因為小鬧而紅暈的臉,在陽光下越發迷人。
沐寒聲看不到她的臉,只是聽她氣憤憤的道:「下午不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