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行路難(2 / 2)

我是半妖 北燎 1694 字 2020-08-03

她記得當時姐姐是這么同她說的:

「我不甘心!憑什么我生來就要是黑的,你卻是白的!」

「憑什么我命中注定就要被誅滅,而你就可以永生成神!母親分明是愛我的的!她說即便諸神都將我遺棄,她也從未想過要誅滅我。」

「她說黑白都一樣,不會因為誰黑誰白而放棄誰,既然都一樣……」

篝火之中,她寡涼平靜的眼里似盛著泊泊無盡的血光,就像是一個習慣落刀的屠夫,漠然地看著無法喘氣掙扎的死囚,無情地定了她的未來與生死:「那就由妹妹你來入魔吧……」

聲音逐漸輕柔似羽,這般的理所當然。

正如幾日前,她劃破肌膚,以自身為引,吸引開那些狼群,對於姐姐而言,這是理所當然,她合該如此為她做到這一步的。

正如一個人,習慣接受另一個人的好,便會下意識習慣地索取更多。

一旦當對方反抗或是拒絕繼續待她好,她便會覺得十分的不合理。

亦如現在,阿綰不想死,所以她扼住了姐姐的手腕,試圖掙扎求活。

姐姐的寡涼無情的目光化作了意外與不愉,仿佛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她竟然這般問道:「你不想為了姐姐去死?」

阿綰艱難搖首,眼神中滿是抗拒。

姐姐聞言愈發詫異的睜大雙

眸,美麗的眸子里立即蓄滿了淚水,她竟然先委屈地紅了眼眶。

用一種很無法理解的可憐兮兮語氣說道:「為什么?與其兩個人一起死,不如你一個人墜魔下地獄好了,母親明明跟喜歡我的,我若是死了,她會難過的。你看,就算如今只有我們兩個人了,她也只會囑咐你,讓你照顧我,不許拋下我,母親明顯偏愛於我,陪伴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是我,她會更開心。」

手掌驀然用力收緊,她看不到阿綰脖頸間在雪地之中生死逃亡凍傷的肌膚。

更看不到窒息時,阿綰掙扎的手腕間,破裂流淌出的鮮血。

她不在意她會不會痛,反正傷口不是長在自己的身上。

冰冷的額頭被溫軟的額頭輕輕抵住,兩人眉間的星砂緊緊觸及。

姐姐口中振振有詞,默念牽引星訣。

落在阿綰耳中,無異於世間最惡毒的詛咒。

厲鬼,毒蛇。

這是她對姐姐最後的印象。

阿綰只能夠發出呃呃的垂死掙扎聲音,面對妖狼群都不會爆發出如此力量手勁的姐姐在掐著她,逼她交換命格。

兩顆星砂分別從眉心中掠出,如黑白陰陽道魚一般纏繞盤旋,最後黑色朝她轉來,白色朝著姐姐眉心轉去。

姐姐眼底散發著狂熱激動的光,弒神者,雙生花,黑為無盡墮魔,白為永生神祗。

在出生的那一刻,她們的命運便已經決定好,生與死之間,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面臨狼禍生死絕境的時候,她不曾害怕,即便如今她即將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她心中異常平靜到了極點。

她在想,牛羊豬狗在被屠殺的時候,所流露出來的神色會是與她一樣嗎?

她的胃部忽然開始抽搐,不是因為過度飢餓而導致的抽搐,而是涌上一股難以明說的猩膩感覺,讓她說不出的惡心,劇烈嘔吐的沖動油然而生。

可是脖子被扼住,她連嘔吐都做不到,只能任由胃部痙攣抽搐,越來越難受。

生而為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雙生花,一蒂雙生,同時開放,或許是父母偏了心,其中一朵會不斷汲取另一朵的精魄與養分,直至一朵盛放,一朵凋零。

什么情緒都沒有了,她似乎被凍得麻木了,血管里的鮮血凍結成冰,不再流動……

眼底的無助與迷茫也變作了毫無情感的空洞蒼白。

她原以為,山高水險,翻過一重雪山之後,還會是萬重雪山,可是來日方才,牽著姐姐的手,定然能夠翻越過很多雪山。

直至現在才明白,行路難,不在山寒雪漫,不在水深狼毒,只在人心反覆間。

一只貼著心口藏著的冰錐,即便是凍傷了肌膚,她也一刻不敢遺棄,這是她逃亡千里的最後依仗。

即便『安全』的逃離狼口追殺,她也未能夠從死亡陰影的余韻中回神。

火熱而扭曲的眼瞳陡然一縮,壓在身體上的人忽然倒了下去。

在空間中不斷交織著的黑白雙星開始糾纏相殺,激烈碰撞出可怕的星火雷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