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齊煜岐山(2)(1 / 2)

我是半妖 北燎 5098 字 2020-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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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個少年看似隨和,可骨子里不可磨滅的傲性是怎么也摧折不了的,知曉他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女人折服,說這話,也不過是逞一時口舌之快罷了。

誰知,剛披好衣衫准備起身的齊煜身子微微一動。

竟是又重新頓了下去,將跪伏在地上簌簌發抖的女官扶起,目光落在女官的臉上,直至將她瞧得紅暈滿目,才悠悠說道:「深宮苦寒,正缺一人相偎取暖,若是岐山君有心成全,在下自當是恭敬不如從命。」

岐山君微嘲的神色驀然變得十分難看,站起身來一腳將桌案踹翻,動靜之大,嚇得那名女官面容間的紅暈羞喜之意全然不復。

「你想得倒還挺美。」冷冷扔下這句話,岐山君傘也不拾,便直徑離去。

看著消失在殿門口的那個清絕背影,分明心願被拒的齊煜,卻是忍不住發出了愉悅的笑聲。

長廊外,聽到這陣陣笑聲,岐山君背脊驀然一僵,心情愈發煩悶了。

次日,冷殿之中,便再也看不見那名女官的身影了。

倒是這位日記萬里的岐山君,會時而冷著一張臉出現在這座冷宮之中。

以論道為名。

那一夜,雖是憋了一肚子悶火回宮,可寥寥數眼看了齊煜君所手繪陣法符文,以及一些記載要述是她從所未見,不論是哪一卷古軸記載,還是符書道論,她從未見過這般奇妙的煉器手法。

如此,不難推演出,那些皆為他自我演創而出。

饒是岐山君自詡天才,在這一方面上,也不有為之感到深深挫敗。

換做平常的傲氣性子,她必然會動用非凡的武力,讓他書寫出自己的演創器學之道。

可經過昨夜回歸,心中燃燒不盡的怒火告訴她。

她喜歡上了這個人。

並非一見鍾情,也並非是她平日里受萬人追捧,忽然一人對她視而不見,淡漠疏離讓她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情感變化這種狗血原因。

當那個少年解開盒子的時候,她便已經有所猜測,這位肖家三子,很有可能就是她的書信摯友,齊煜君。

直至這三個月過去,錦鯉無書,她便愈發肯定這個猜測。

好巧的是,她的確十分喜歡那個未曾一見的煜兄,齊家哥哥,更巧的是,這位肖家三子的模樣長相亦是十分合她胃口,那般固執反抗不聽人話的自大模樣也十分想讓人一步步將他征服。

她想著,若是他的話,當她的皇夫也未嘗不可。

卻不曾想,她一句譏諷笑言,要將身邊女官賜予他,他竟然當真就偏偏高興答應了。

這三個月的苦難折磨,就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念及此處,岐山君仿佛自己成了熱鍋上的一條魚,熬得一邊身子灼疼,好不容易翻了一個身,仍是免不了煎熬的灼燒。

她將心中這份不甘心的情意藏在了心底,也未曾點破齊煜的身份。

只是,逗留在冷殿中的日子愈發的頻繁。

雖說沒做其他的事情,大多都是談論器學之道,他被囚禁於此,岐山君卻抱著不養閑人的態度,無極所用,但凡是軍中收復某只不可駕馭入器的凶獸或是暴走的器靈,皆都扔入這冷殿中來,讓他一人獨自處理。

處理好了,才供以熱飯。

而齊煜被抓之後,煉器世家肖家也沒有半分要來宮中要人的意思。

仿佛這位肖家第三子,被人遺忘一般。

一個不放人,一個不服軟。

就這樣,他們二人以一種詭異平衡的狀態相處了數月。

打破這場平靜的是一個雨幕如簾的夜晚,山岳般傾塌倒來的黑雲壓迫在整個皇城,墨藍色的閃電如蛟龍一般翻騰滾躍,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庭院上,泥漿亂漸,更顯凄清荒涼。

這一夜,岐山君沒有入殿來。

但是齊煜知曉她來了。

他雖整日關在冷殿之中,無人打擾,近日來月的從她口中得知到了一些關於那位青城祭酒的傳言。

青城祭酒,為大諭開國國師,曾在神冥大戰的余燼戰火之中,一人血屠自身血肉,以白骨鑄陣,護住了泱泱國度,這才導致諭國在四野荒境之中守護了自己的國境,肥沃的土地,以及昌盛的子民。

而這位青城祭酒修為早已脫離的凡道,崩解自身靈魂不滅,世人便鑄金身供養三十三年,才得以讓這位偉大無私的青城祭酒復活成人。

青城祭酒復活後,兼並起了輔佐太子監國之重任。

岐山君十分尊敬這位曾為國犧牲的青城祭酒,也十分欽佩他的修為與能力,只是,在國家政策的某些方面,她不能苟同,屢屢起了爭執與分歧。

她雖身居紫薇星帝王命格,可畢竟只是一名十七歲的少女,而青城祭酒卻有著極老的資歷與人望,近年來岐山君如日中天,他一來,在所難免的在各個方面都要打壓一下她的氣焰。

岐山君如她腰間佩劍一般,出鞘可如絕世神兵,鋒芒畢露,歸鞘可沉穩內斂,古朴大氣。

她並非是意氣用事之人,知曉身居高位,當以平常湛然之心觀天下,斷不會因為一些煩郁抵制她的小事而過多自擾,最多也就是在對器之時同齊煜抱怨兩句。

可是今日清晨,城郊西山,一場大火燒了一間隱世的佛堂。

今日上午,鄰國邦交使臣來訪,大諭收復一州,四方來賀,更有南河水龍共慶,為大諭難得盛典大禮。

收復一州主要功臣不是他人,正是聲名赫赫的岐山君。

班師回朝,她輕甲未卸,刃上還殘留著戰場余燼業火的肅殺之氣,尚未來得及以林間溪水洗劍,便看到了西山之上,濃煙卷卷,黑塵焦土,烈火滾滾,幾乎燒痛人眼球。

看到這一幕,岐山君眼角澀然,如刀鋒掠過眼角,刺痛難當。

可是,她沒有去往那個荒涼的西山廟宇,而是去了皇城,卸了輕甲頭盔,換了一身宮裙禮服,迎四海之賓,八方水龍。

天子說,朝堂國家大事,身為一國之儲君,當與國生死寵辱逢此時,生人既得兮歸桑梓,逝者當埋骨兮安長。

人生在世,生而為君,自然不可修順心意之道,君者享萬里江山,奢侈繁華,那么也一樣,凡人所凡之事,對於儲君而言也是一種奢侈之物,若想悲慟哭絕,那首先得完成儲君的職責。

岐山君這一日表現得像一個完美無缺之人,四方來賀,水龍共慶,表面看似平和,內里暗潮涌動,有多少雙眼睛希望能夠看她出丑,又有多少時辰暗中挑撥使絆,平和之下,是殺機四伏。

若是共慶祭奠出錯,墮的不是她岐山之名,而是大諭之名。

索性,她是一個強大的人,對於四方看似溫和實則含著看不見的刀槍劍戟,一一以犀利唇舌化解,正是人們心中那個完美無懈可擊的岐山君。

慶典結束,舉城歡慶,朝臣使臣紛紛獻賀,恭祝岐山君凱旋歸來。

岐山君禮笑受禮,風度涵養找不到一絲破綻。

是夜,慶祝的煙花綻放在雨夜之中,岐山君以不勝酒力為名,離開席位。

沒有人發現,她平穩的腳步在微微顫抖,似惶恐,似害怕。

然後她開始逃。

天下,有太多人的眼睛放在了她的身上,此刻,她不想在掛著那從容強大的微笑去應付那些虛偽的假面。

她一直逃,一直逃。

宮苑之中,四處歡聲笑語,燈火通明。

這個皇城宮殿過於繁華富饒,宛若傳說中的不夜之天,縱然黑雲壓境,仍有萬家燈火明亮。

可無一盞,是為她所燃。

她想將自己藏進黑暗里,光太亮了,像火一樣,落在身上,會將人燒死。

耳邊,逐漸沒有了人聲笑語,沒有了那橙火般的光芒。

唯有耳邊,淅瀝的雨聲。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置身在荒蕪的冷殿長廊盡頭,落雨連綿,這里沒有遮雨的屋瓦,可她也不願進殿躲雨。

因為雨水很涼,落在身上不燙不灼,十分舒服。

她在雨中痛哭,奢侈的痛哭,因為有暴雨替她溫柔地掩飾哭聲。

冰冷的鐐銬在雨聲中當啷響起。

一個溫熱的身體倚著牆面緩緩坐了下來,一只的手掌落在她濕漉漉的發絲間,溫柔地摸著她的腦袋,聲音清朗溫柔:「哭吧,哭出來便好受了。」

繁華皇城之下,有破敗冷殿,殿外舊廊新雨之中,有敗跡的儲君,禁宮的囚籠者。

他們緊緊相依,宛若這個宛若風雨末日世界里的最後兩個人。

常年受病痛折磨,陰寒入體的齊煜今夜身體異常溫暖火熱,自出生起便強大健康的岐山君淋了一夜雨,仿佛心中什么東西被摧毀了一般,身體寒得嚇人,竟是生了一場大病。

殿中被褥很薄,燈火熄滅,褪了濕衣,齊煜抱著冰冷昏睡過去的岐山君眠了一夜,聽她夢囈如陷入永遠醒不來的夢魘之中,柔弱得嬌嫩可憐。

但是他知曉,次日醒來,她必然又是那個強大無雙,有高傲的有些令人討厭的岐山君了。

也是在這一夜,齊煜從她斷斷續續的夢囈掙扎聲里,聽出了個大概。

岐山君並非嫡系所出,其母不過為宮中一名執事女官,但由於她出生的特殊命格,便被送到了皇後手中所養,這一直是宮中禁秘,岐山君在十四歲以前,都以為自己是皇後所出。

直至十四歲之後,她具備了一名儲君應有的心機與城府,逐漸查清當年事情真相。

帝王臨幸過的女官無數,宮中女官地位低下,自然不可能一一封妃,岐山君出世後是天下公認之主,甚至能夠打破自古不立女君的城規,可見眾人對她期望有多高。

如此岐山君,一生自然不容許有一抹污點,而那個女官,就是她的污點,而皇後自是不願自己的地位動搖,天子更是不願後宮動盪,便

打發了女官去往郊山一名無名廟宇斷去過往種種,出家修行。

岐山君在知曉自己生母真相後,無不痛苦掙扎,也曾有沖動去見之一面,將母親接出。

多年帝王權謀術,讓她知曉,她只能夠忍耐,身居高位,她必須看起來完美無雙,無懈可擊,斷不可將自己的一絲弱點破綻暴露,如若不然,親人相見,換來的極有可能是一場血腥屠殺。

她一直在忍耐,忍耐自己足夠強大,統一天下,再也無人可以阻擋她的時候,她以神征之名,帶領皇位之下,國疆子民一同飛升成為一代新神。

到這個時候,就再也無人能夠傷她母親,阻她相認。

閑暇之余,她喜歡在臨江河水一道卧石洗劍,因為那條河水離山很近,在河岸邊能夠看到山中廟宇隱約的輪廓,可以聽到山上晨鍾暮鼓之音。

可是直到今日,她的夢碎了。

清晨歸京,她聽到暗子密報。

山中廟宇有一女修,身感惡疾,命不久矣,聽聞岐山君凱旋歸來,四方共慶,女修神色瘋癲,固執欲下山,口不擇言,被山中老僧錯手殺死。

老僧自知罪孽深重,點火自焚荒山。

次日,清醒醒來,岐山君睜開霧氣蒙蒙的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正溫柔圈抱著自己睡得安寧的少年。

殿外暴雨已化作微微風雨瀟瀟,鳥雀清唱,是個十分寧靜的早晨。

薄被之下,十分溫暖,她偏頭看了一眼屏風上搭著的濕漉衣袍與白色褻衣,便知曉被子下是怎樣的光景。

鳳眸戾氣閃過,她撐起身子想要掌摑這個不知死活的階下囚,卻發現自己身體傳來陣陣虛弱感,原是昨夜靈台幾乎崩塌,意識混迷,又淋了一場大雨,高燒了一夜,身體虛得厲害。

這一動,薄被掀開,冬末的冷風灌入其中,卷走了暖人的溫度,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熟睡中的少年似是感覺到了什么,將她抱緊了幾分,他身子十分暖人的緊。

岐山君眼眸驟然大睜,威嚴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羞惱之意。

還未等她召來佩劍,也不知是夢見了什么,下意識地撞了撞她的肚子。

岐山君勃然大怒,雙腿間驟然受力。

一聲低吟悶哼,齊煜被疼醒了,睜開了一雙甚是疲倦的眼睛,帶著晨醒的濕漉迷茫,眼神微微渙散,看起來像極了林間溫馴的鹿類,純凈又多情。

岐山君心口仿佛被什么柔軟的東西撞了一下,鞘中蓄勢待發即將出鞘取他狗頭的藏劍也變作了嗡嗡劍鳴之聲。

齊煜清夢被擾,精神顯得有些不濟,夾著一抹淚光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就道:「昨夜折騰了我一晚上,一大早起來就這么殺氣騰騰,劍拔弩張的,岐山君可真是有精神啊。」

「說得什么混賬話,孤昨夜如何就折騰你了!少賊喊捉賊。」岐山君氣得手指揪緊了被窩。

齊煜微微一怔,便知曉她將他的話誤解成了歧義,噗嗤一笑,道:「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昨夜你高燒不退,夢魘纏身,分明虛弱成了那般模樣,夢中還大力掙扎,對我拳打腳踢,抱著你哄了大半夜才可乖乖睡覺,即便是睡著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目光責怪不滿:「岐山君你的睡相是真的差。」

「孤的睡相差?」岐山君冷哼一聲,推開他的胸膛,冷靜到幾乎漠然的眼神帶著絲絲輕蔑嘲諷,抬起手指在兩人中間被子下方指了指:「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先滾開。」

齊煜面色明顯一怔,隨即臉色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紅,他取過一張枕頭壓在岐山君臉上,就掀開被子下床穿衣。

冬寒潮濕,晾了一夜的衣服還有些濕潤,貼在肌膚間極不舒服,穿好衣衫鞋履,岐山君已經拿開臉上的枕頭,露出一張精致的、面無表情的臉來。

她五指揪緊薄被,緩緩坐起身來,平靜說道:「昨夜你保持理性沒有趁人之危,是個明智之舉,不然,今日你已經是一具屍體橫著出去了。」

齊煜哦了一聲,拾起地上的腳銬與手銬,咔咔幾聲,就套在自己的腕間。

這一幕看得岐山君眼皮一抽。

那鐐銬是特殊玄鐵加持了禁咒所熔淬而成,沒有鑰匙與密文解說,唯有叫手腳砍斷才可得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