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一年,很難(2 / 2)

我是半妖 北燎 1561 字 2020-11-29

那時候的帝子,帶走了窗台上的那株海棠花。

蒼憐一直覺得,她的娘親是一個言出必行之人,果不其然,十年後,大荒混沌之域,滌清兵魔之亂,十萬里長疆荒土,不復魔影之息。

可是無祁邪,也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落得一身沉痾傷勢。

旁人或許不知,但居住於長生殿的蒼憐卻十分清楚,他一人時分,日日咳血不止,夜夜夢魘盜汗,足足修養了百年時光,才足以將這一身傷勢修養好。

讓蒼憐尤為欽佩的是,這百年間,他竟愣是沒叫外人瞧出來他丁點異樣。

仙朝大殿日日有參,清剿四海六界浩亂亦是勤勤參與,可諸神之中,卻無一知曉,夜晚無人時分,他痛苦的模樣。

長時間的耳語目染,蒼憐也學得了他那般隱忍不說的性子,後來成為一代妖尊女王,不論是征戰蠻荒時,還是平息妖域爭亂時,她那時的身姿,都與無祁邪有著三分神似。

如此,靈、妖二界中的人,如何能夠不敬畏這位女君妖尊,這般狠絕殺伐的手段,自是人人敬而遠之,卻是不知蒼憐執劍時是霸氣無雙,放下劍時卻是憨憨笨笨。

聽到陵天蘇這般發問,蒼憐溫柔一笑,手指撩動著他的臉龐,語氣無不帶著自豪:「實則不然?就知道我家小妖兒厲害,兵魔一族,又怎能將小妖兒傷成這般,我猜想,定是神族里的某些腌臢貨色背後使刀子,這才害了小妖兒,不過那會兒小妖兒身為神界帝子,掌下天兵道軍有十萬,隨便帶領個三四萬的領陣而戰,也不至於被小人所害。」

聽著蒼憐這連誇帶哄的語調,陵天蘇輕笑了兩聲,雙眸卻仍是安靜溫順地閉著,聲音悠然地飄來:「你都說了那是一群小人了,如何能夠傷了你家小妖兒,區區兵魔一族,何須動用我那十萬天兵道軍的力量。」

他的語氣很淡,那是屬於帝子無祁邪的音調:「當年的兵魔一族,諸神皆懼,唯恐自身根基勢力虧損在了其中,無人敢伐,這才導致了兵魔的盛名之威,我知曉,討伐大荒混沌之地,並非難事,我真正的目的,是那一年的時間。」

蒼憐腦子驀然一亂,很不能理解。

她知曉,染了神冥二族死亡鮮血遺軀的兵刃化魔,是一種全然未知的魔靈,縱然神尊都忌憚的存在,

絕然沒有他口中說得這般淡然好滅。

可他的這份淡然,根本不似裝出來的。

蒼憐不敢想象,當年的帝子究竟是強大到了何種地步。

她忽然後怕出一身冷汗,想著昨夜還將小妖兒狠狠欺負了一番害他軟軟地求饒失了面子,昨夜一時嘚瑟,忘記了小妖兒原來是那叱吒七界的偉聖人物。

如今看著暫且「打」不過她,可蒼憐卻知曉,小妖兒修行的時日不過十幾載,這想爬回巔峰全勝時期,在來反狠地將她壓榨回來,那可怎地得了。

妖尊手指心虛地從他臉上收了回來,大著舌頭道:「一……一年時間?什么意思?」

陵天蘇感覺到了她的心緒,笑了笑,翻身抱住她的腰:「誅伐兵魔,我用了不過兩個月時間,便已屠盡,余下還有十個月時間,是我想要的自由。」

蒼憐只覺得自己腦子快不夠用了:「自由?你當是可是眾生之上的尊貴帝子,何人敢拘你自由。」

陵天蘇靜默了良久,沒有答話,他面頰頸間的汗水越來越多,蒼憐不由將他抱緊了幾分,只聽他嗓音緩緩,帶著幾分澀然:「眾生之上的帝子,蒼憐兒覺得可是威風?可我覺得,當年的我就是被眾人諸神捧上了那個孤高無人的王座之上,卻也被囚籠於此。」

「父帝與母君恩愛綿澤,卻始終只有我一個孩子,母君當年生我之時並不順利,聽說我早已止了呼吸,生下來的時候,身子都冷了,母君為了救護我,將一身半數神力渡入我體內,耗盡體內神靈血晶為他成繭,蘊養千年,為我重溫神魂,這才得以保全我的性命。

天降大任,世人諸神都是我是天選的帝儲之君,受了母君一半的神力,我的生命不再是只予我一人,母君因我而神體受損,本該是漫長無期的壽元近乎枯朽,卻終日不得不困與暮雪宮中,受那寒封之苦,才得以身軀不被光陰腐蝕。

父帝說,我背負眾生而活,須得按照眾生的意願活著,不可辜負母君為我付出的犧牲,亦不可辜負眾生的期望,成為所有人心中完美無缺的帝子。

修天帝獨寡道,避世而求清,我比不得一般人,在接受眾生膜拜信仰之前,我若不將此生奉獻於神道修行之上,便是對不住我的母君。」

窗外星火燎天,自星河之中飄飛縈繞,仿佛在無聲敘述著往事的徒然蒼白。

蒼憐一時默然,指尖被他頰邊冷汗打濕,聽著他平靜地訴說著往事,她胸口下,是鎮不住的心疼。

她的聲音變得極為輕緩:「所以,小妖兒幼時,是在父母嚴厲看管下長大的嗎?」

倒也怪不得當年,他性子冷僻成了那般模樣。

不論是帝位,還是那孤高的王座,都是那所謂的眾生,強行塞給當年那個懵懂的孩子啊。

帝子並非生來強大,無懈可擊,他也有初生孱弱的時候。

世人只知帝子驚艷歲月,卻不知當年尚未冠以帝子之名的那個孩子,只是一個連生命都不能自己掌控的孱弱稚子。

神垕為上位尊神,為保孩子,一半神力當以能夠將他保全,可稚子神軀,在藏含神垕一半神力的身體,又該日夜飽受怎樣的痛苦與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