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養育之恩都未有過,可這一聲爹爹,卻是毫不吝嗇,柔聲細語,勝過百家聽話乖巧的女兒。
可是為什么,牧連焯看著眼前這副捂臉委屈的女兒嘴臉,他更是珍視那日海邊,少女別扭生澀的一聲『爹爹』啊。
曾經讓他愛極了的妻子,此刻卻是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有些狼狽的轉身,跌跌撞撞且窩囊地想要逃離這間屋子。
前腳剛一邁出房門門檻,便聽到妻子柔軟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夫君,牧子憂已經服用了兩個月的送子羅,如今即便你想去做些什么,都已經晚了,甚至……還有可能賠上你女兒的命。」
牧連焯身影頓住,袖袍下,幾滴殷紅的鮮血滴滴答答落在了潔白的雪地間,過了良久,他才不溫不涼道:「牧雅詩,你的心,是真的狠。」
說完這句話,他沖進了風雪之中,消失不見。
牧雅詩目送丈夫離開後,她才面色冷淡地收回了視線,看向牧菁雪:「我需要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牧菁雪見她怒意沉斂了下來,心緒非但沒有得到半分放松,反而變得愈發緊張,她白著一張臉,老實交代道:「兩個月前,那日我隨著娘親第一次去給牧子憂送葯,當天晚上,陵哥哥便來找過我了,之後……之後便……」
蒼白的小臉逐漸泛紅,她扭扭捏捏,這些女兒之事,怎么也不願在繼續說下去。
不用說,牧雅詩也已經猜出了七七八八。
她沉著臉:「你當真是糊塗得不知讓為娘怎么教你了!如今你尚未奪得九尾天狐的命脈,便將身子輕易交代出去,天下男子皆薄情,那陵天蘇我瞧著也非是什么專一之人,你讓他稍稍勾勾手指頭便巴巴給他嘗了鮮,那豈不是讓他拿捏你一輩子!」
「娘親你想什么呢?我瞧著陵哥哥身邊的姑娘一個比一個漂亮,女兒有自知之明,如今有了這孩子,誰拿捏誰還不一定呢,到時候,他即便知曉我算計了牧子憂肚子里的孩兒,他也不敢拿我怎樣的。」
「天真!」牧雅詩面色更沉三分:「你但凡行事之前就不能先動動腦子嗎?白日我們才去看望牧子憂,並奉上護胎靈葯,那南族少主再怎么急色,怎會晚上就來與你花前月下?如果說其中並無算計,你信?」
牧菁雪顯然早已一頭陷入進去了,她抱著牧雅詩的一只胳膊,軟著聲音道:「娘親,你可真是不懂男人了,那牧子憂身懷孕事已經有些時間了,不可侍奉君身,我聽陵哥哥說,他那人族妻子又不是個知情識趣的性子,動不動就冷眉生氣,那夜我們都很是開心快活的,陵哥哥人好,疼我憐我,知曉我懷有身孕後,還日日送護胎靈葯來給我喝呢?」
這句話聽得牧雅詩心中咯噔一聲,心頭仿佛被一根惡毒的毒針蟄過一般,一股陰冷很快在身體中泛濫開來。
她指尖都因為未知的恐懼而發冷顫抖,她慌忙得重新捧起桌上散亂開的靈葯渣滓細細研究起來。
牧菁雪見娘親的眼神著實可怕,她的一顆心不由也跟著緊提了起來:「娘……娘親,這些葯有問題嗎?我……我已經喝了一個多月了,身子並無不適,倒不如說元力日益見長,陵哥哥……她應該不會害我吧?」
若真全心全意的信任他,那便不會加上『不該』這兩個字了。
牧雅詩面色陰沉,小心謹慎地將那些葯渣細細嗅聞,她是狐族罕見的用葯高手,若是這葯當真有問題,必然逃不過她的法眼,
良久後,她重重吐了一口氣,面帶疑惑與慶幸:「這葯當真是極為珍貴的護胎靈葯,其中的聖元金玉果,靈虛參,阿含乳皆是人間無法生長的靈物……他竟然如此有心?」
牧菁雪頓時放心下來,喜上眉梢:「娘親,我都說了,陵哥哥可疼我了,這些東西牧子憂都沒有呢?」
牧雅詩是個老狐狸,仍不放心地問道:「你確定你一個月多以來,吃的都是這些。」
「是啊?」
「他為何要忽然大獻殷勤……」牧雅詩心中那抹陰影總是揮之不去。
「哎呀娘親~不對我好,難不成他還要害他親生孩兒不成?」牧菁雪笑得甜絲絲的。
牧雅詩嘆了一口氣,用手指點了點她的腦袋:「你啊你,真是不懂得讓為娘省心,無媒苟合的事情你竟然也做得出來,只是……」
她眉頭一蹙,豎起的三道皺紋間總有深深的憂慮之色未退:「為娘總覺得,這南族少主行事過於詭異了些,如果你說他對那牧子憂不夠傷心,在遭遇了滅族之痛後,卻偏偏接受了她,可若是傷心,怎會當夜便火急火燎地來找你尋歡,他似乎……目的沒有那么簡單。」
說著,她深深地看了牧菁雪一眼,問道:「菁雪,你老實回答我,你是不是將我們的計劃全盤告知那小子了?」
牧菁雪心中一緊,忽然念及那夜陵天蘇對她說得話,忙搖首笑道:「女兒怎會如此沒有分寸,此事關乎著我與娘親你的未來,我怎可胡言。」
牧雅詩心道自己的女兒再蠢,也不至於蠢到這般地步,聽她這般解釋,心中釋然松了一口氣,但還是不忘重復提醒她一聲:「菁雪,你要記住,陵天蘇那個人,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不簡單,如果說,他不知道這一切,為娘尚且還能夠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可若是被他知曉,我們在算計他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