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因果之線(21更)(1 / 2)

我是半妖 北燎 5625 字 2020-06-05

夏運秋胸口一悶,整個人騰飛出去,像一片怒濤大海中無力的落葉,身不由己。

殿門再開,他狼狽無比的滾出殿外,像一只死狗死得狠狠砸在殿門外的石柱之上,辦響他才從石柱裂縫之中滑落,軟軟的趴在地上。

咯吱一聲,殿門再度合上。

夏運秋即便渾身劇痛,骨頭錯位,他亦是沒有讓自己昏厥過去,死死咬著牙根,牙齦因為他瘋狂的咬牙而不斷溢出鮮血,那疼痛讓他意識無比清醒。

清醒得甚至連身前上方那兩名侍衛不屑的輕嗤聲都清晰的聽得十分真切。

他沒有在地上爬太久,因為這副姿態實在是太過於難看,他不願自己像個耍猴戲一樣的傻子給人看笑話,他雖然如今破境無望,在羅生門內地位大跌,空有一手虛權。

但他依舊是大理寺的少卿!

他艱難起身,拍去褲子上的灰塵,擦去嘴角的血跡。

今日受此屈辱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還是低估了那個男人對他的厭惡程度,他沒有想到自己跪足七日換來的卻是三日觀聽閣的時間。

他身形落寞的走出這條長廊……

街上天色以黑,這是他最喜歡的夜晚,他走在街道上最陰暗的小道之中,目光深沉的看著街上人群。

這條街,不算永安城最繁華的街道,隨著人潮人往,卻也依舊可見不少九大世家子弟,亦有不少他國門派修行者。

萬首試還有一個月就要開啟,能夠見到如此名門子弟與實力不俗的修行者不足為其。

他們來自五湖四海,各大家族,如今都有著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在萬首試中一鳴驚人,名揚天下!

獲得那進入遠古試煉之地的稀珍名額。

再加上今年,劍神邢荊出世,就在前幾日不久前,他曾入了大內皇宮,見了當今陛下,為今年萬首試更添了一把足以令整個九州大陸修行所有修行者心動乃至瘋狂的一個名額!

劍神弟子名額!

第二日,陛下昭告天下,今年萬首試前十名優秀者,劍神邢荊會在其中選出一位屬於自己的親傳弟子。

在這九州大陸,無人不知劍神刑荊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他的劍,足以顛覆這個世界!

在千年之前,虛無神界使者曾親臨大陸,只為這位劍神,邀他這位凡人前往虛無神界,掌管一方星辰。

然而,他拒接了……

從遠古開荒一來,能夠脫離人間大道,飛升至虛無神界的修行者,可謂稀少的如北海極寒海域萬丈冰海之下的一把火,熔岩火山內的一縷冰。

能夠打破常理,證道飛神的人,少之又少。

千年過後,劍神刑荊歷來一個人,一把劍,從未動過收徒的念頭,可就在今年,這次萬首試,他主動提及。

所有的人都瘋了,就連身負戰場的北離國戰場上有資格參加萬首試的戰士,都紛紛卸甲上馬,一騎當先的紛紛趕至永安皇城。

夏運秋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從來不會隱藏自己的野心與欲望,他亦是要參加這次萬首試,哪怕自己如今實力大損,神魂狂泄,他依舊要參加。

他要獲得遠古試煉之地的名額。

他要成為劍身弟子!

他要他的逆寒劍,成為這世上第二個劍神的唯一佩劍!

所以……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他都要補魂成功!

他改變不了吳豐的態度,唯有借助這三日運氣,好好拼搏一把。

明知不可能,他依舊毅然決然的入了聽樓,若是不成,他便再去滂沱殿前跪著便是。

在兩岸青山旁,一處不知名的大湖,湖光山色映帶左右,湖水泱泱,激流迸濺,在這大湖中游地段,有著被人一劍橫切而過的明顯痕跡,那上游湖水與下游湖水明顯銜接不甚流暢,岸邊連同湖水之下,可見深不見底的一道劍痕。

湖的這邊坐著一個須發潔白,頭帶笠冒的老者正在垂釣觀星。

湖的對面靜立著一座被一分為二的青山。

老者頭仰著天,不去看魚餌,手臂一震,便釣起一條肥碩鱸魚,他微微一笑,悠悠嘆道:「這么久了,魚餌還是不肯上鉤啊……」

在老者身後,是層林峰巒疊翠,一顆古樹之下,一個俊美無雙的黑衣少年雙手抱胸,冷漠的看著湖邊老者,道:「莫不是人老眼瞎,魚鉤上那么一條魚在動都看不見嗎?」

老者緩緩搖頭,被人罵眼瞎也不動怒,面上掛笑,也不見他握著魚竿的那只手臂有何動作,那細長的魚竿好似受到什么驚嚇一般,竿身簌簌顫抖不停,前端魚線也似蛇一般扭了起來。

魚鉤自魚嘴滑落,那肥碩的鱸魚身體一扭便重新落入湖水之中,劫後重生的飛快游走了。

「你這少年雖然也很不錯,但卻不是老夫要等的那個,所以……這魚兒就不算上鉤。」

說完,老者又再度抬頭看了看夜晚的天空,夜色蒼茫深沉,只見一輪明月懸掛夜空,不見其他星辰光輝。

老者面露一抹氣急敗壞之色:「這好一個明朗少年,怎地練了一天劍,小有所成就不再來了,等得老夫苦煞無比啊。」

那黑衣少年挑了挑俊秀的眉峰,月亮升起,冷冽的月光將他肌膚映照雪白,那雙眸子卻是暗中透紅,他嗤笑:「你等的那人不是我,而我等得那人亦不是你,既然你等不到,不如被在這礙眼了,讓我來等吧。」

老者頓時來了興趣,轉首看著那少年,笑道:「莫不是與老夫等的是同一個人,若是如此,明日老夫便多帶一根魚竿來給你,以免你這少年空等。」

那少年搖首:「很遺憾…我與你等得,並非同一人。」

老者面露遺憾之色。

少年詭異一笑,眼中暗紅之光隱隱流動:「或許…你要等的那人,有一日會被我所殺。」

老者笑容隨意,一甩魚鉤落入湖中,盪起層層漣漪。

「若是這樣,你會在殺他之前,死在老夫劍下。」

他說得隨意,卻充滿自信。

少年亦是笑了起來,他的笑容不比一般少年那般爽朗溫煦,並不會讓外人覺得他這笑容有多快樂,就像是一個簡單的表情。

他面上掛笑,眼底卻是暗沉一片,他語氣亦是無比自信:「你殺不了我!這世上除了那個人,無人可殺我!」

老者沒有問能殺他的那個人是誰,而是輕笑問道:「老夫倒是很好奇,能夠讓你吳嬰披霜戴月在此等候的人是誰?」

就在此時,夜晚的天際轟然劈下一道深紫色的雷霆,似要將天空撕裂一般,雷聲如龍。

遠處山頭,天火燃燒。

他仰面看著夜色蒼穹,面上冷意如水清冽。

「我在等落雨。」

老者面上露出沉思的神情,片刻後,他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等她做何?」

「她來了,我自然會說。」

老者嘆了一口氣:「老夫只是想等一個少年郎,你等人為何要來此干擾老夫?」

少年看著老者平靜說道:「你想以老欺小?」

老者一愣:「這話從何說起?」

少年淡淡道:「你等你的,我等我的,何來干擾一說?」

老者摸著花白的胡須:「嗯,此話有理……」語氣忽然一頓,老者攤出蒼老的手掌,掌心留有厚繭,一滴雨絲將那厚繭打濕。

他面色露出一個笑容:「看來你要等的人來了……」

…………

蒼茫原野之上,有三匹黑馬,三個人……

一騎當先的是一名身材一般,渾身黑衣包裹嚴實的男子,領口一條黑色圍巾將他鼻梁一下半張臉龐捂得嚴實,看不清具體容貌,只能依稀可見他那雙普通至極的雙眸與雙眉,如果硬要說有何突出特點,那便是他那雙普通眼睛中的滄桑之意。

在男子身後,緊跟著一個神情冷漠的少年與一個坐在馬背上似乎快要睡過去的清秀少女。

隔著圍巾,男子悶悶的聲音從前方隨著狂風飄來。

「我帶你們二人去那危險之地,又與萬首試與劍神徒弟名額失之交臂,你們兩個小家伙可曾恨我?」

赫連道:「只要樓主給夠錢,自然不會。」

前方男子哈哈大笑:「這回答,是你赫連風格。小葉子,你呢?」

聽到這個稱呼,葉離卿揉了揉眼皮,語氣中帶著一絲不開心:「我想我哥了……」

那男子笑得愈發開心甚至帶點猖狂之意。

「這回答,甚好!不過小葉子你以前出遠門可不是這樣的,以前不是動不動就說想娘的嗎?」

葉離卿將自己揉得頭腦清明不少,總算是聽清方才那個稱呼,木訥的小臉難得的露出生氣的表情:「樓主,我不是說了很多次,不要叫我小葉子嗎?」

誰能想到,堂堂天闕樓樓主,神秘而偉大的樓主,居然此刻會像是一個正在調戲小姑娘的猥瑣大叔。

「哈哈,你哥哥叫得,為何我叫不得?」

「因為你不是我哥哥。」葉離卿很認真的說道。

「真小家子氣。」男子抱怨道。

赫連將手中的刀無聲歸鞘。

少女的袖袍微動。

三人騎馬的身影漸行漸遠,而在他們一路馳來的原野之路上,草叢之中,正倒著無數黑衣屍體,鮮血染紅綠草。

風雨瀟瀟微雨起,夜空上的天色一下子就陰郁起來,天空高懸的月亮也被烏雲所遮掩,唯有偶爾閃過的紫色電光將這片大地給照亮。

又是一道閃電劈過,雨下得更急了。

紅色的身影踏著湖水從上游行駛而來,她撐著一把血傘,腰間掛著一枚鈴鐺,那鈴鐺在搖,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黑色皂靴靴底微微被湖水打濕,她上岸後沖老者輕輕頷首致意,然後轉首看著樹下黑衣少年,秀氣的眉微微一皺。

她撐傘遮雨。

老者有蓑衣笠帽擋雨。

此處三人,唯有那少年,被雨水濕透一身黑衣,模樣看著既陰沉又可憐。

老者看著眼前順著笠帽邊緣滴落的雨滴,嘆了一口氣道:「今夜無星,看來老夫要等的人不會來了。」

「可是我等得人卻來了。」少年吳嬰看向撐傘女子的目光深沉且炙熱。

上官棠面色一如既往的帶著病態的蒼白,她神色淡淡:「找我何事?」

吳嬰輕笑了起來,這笑容在這雨夜之下,顯得有些意味不明,難得的是在這笑容之下帶著一抹少年的開心。

「我要取走你身上兩件東西。」他這般說道。

上官棠沒有答話,靜靜的看著這少年,但是心中升起一股令人很討厭的感覺,她知道,這感覺是源自於眼前這少年。

「我是吳嬰……」少年自顧的緩緩開口,指了指她手中的血傘,看著她眉目染上冰霜之意後,詭異笑道:「第一件東西,是這把傘。」

然後手指微微移動,很無禮的指著她的那雙眼睛:「第二件,是你的眼睛。」

老者已經全然沒有了釣魚的心思,索性扔了魚竿在一旁,目光落在這二人身上,方才還在被那少年罵眼瞎的那雙如鏡面般的瞳孔,仿佛看到無數因果之線在那紅衣與黑衣之間糾結纏繞。

因果之線亂成一團,理不清楚……

老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知道,他若是此刻出劍,斬了那二人之間的無數因果之線,必能阻止接下來的戰斗。

但是他卻猶豫了,因為他心中升起一道莫名的感覺,他覺得…若是自己此時出劍,日後便會錯過一段命中注定的未來。

世人都知,羅生門司運,上官棠。

她手中血傘是死一般的禁忌,無人敢提,無人敢觸!

因為那把傘,承載了整整一個大國所有人的鮮血與性命。

雖然在數月之前,有那么一個少年打破了這個禁忌。

但這不就代表著這禁忌被打破之後,這把傘就能夠隨意被他人覬覦。

吳嬰提出這么無禮甚至有些可恨的要求,她理應動怒,而上官棠自己也覺得自己應該會十分生氣。

然而,出了心中那道對那少年莫名厭惡的情感以外,她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憤怒的情緒。

所以她很平靜的開口問道:「哪個吳嬰?」

吳嬰之名,那是一個大國的象征與代表,所以在人們談及吳嬰這個名字的時候,第一印象,會是吳越國的那個吳嬰。

而少年看著她,面上神情認真且專注的說道:「一無所有的吳,鬼嬰的嬰。」

上官棠眼瞳微張,不知為何,心口在這時竟是莫名一痛,她忽然好像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本就病態蒼白的臉頰此刻更顯蒼白,幾近透明。

隨著她悶哼一聲,纖薄的唇角有殷紅的血跡流淌。

少年面色笑意更濃,帶著一絲惡意笑道:「看來你比我更需要恆源商會的清心丹,你心中的魔念,可不比我的淺,可惜,清心丹都被我吃完了,沒你的份了。」

說完,少年看著她,一雙沉沉漆黑到極致的瞳孔轉化成紅青之色,他就這里立在這個雷霆雨夜之下,肆虐的笑著,好似一個俊美邪惡的惡魔。

「我不會殺你,因為我很喜歡你,但是那兩件東西,我非要不可!」

雪白的手指擦拭著嘴角的血跡,殷紅與雪白相之對襯,有種凄美之感,她搖首道:「這兩件東西你帶不走,因為我很厭惡你,你身上的氣息讓我既熟悉又惡心,我會殺了你。」

吳嬰嘴角勾出一個扭曲的弧度,他肆意大笑,沉沉的看著她,模樣竟然有些激動說道:「你又有什么資格來惡心我!」

霹靂雷霆震響,這次卻不是從遙遠天際上方傳來,而是自少年身後,深紫色的雷龍將他身後古樹震為焦黑塵埃,那雷龍邪惡且威嚴!霸氣且絕代!

雷龍在他頭頂上方吞吐之間,那雷霆猶如百岳山川,氣勢洶洶,隆隆作響,空氣中傳來焦臭炸響,雷龍身形暴漲,嘶吼一聲,朝著不遠處的紅衣女子撕咬而去。

雷龍所過之處,無形的空氣都被那驚人的雷電給劈出陣陣焦黑氣體,黑氣將紫色雷龍環繞,這般一眼看去,紫色電光閃爍的雷龍身上那最後一絲威嚴神聖的氣息也隨之消散,看著倒還還真像是一頭魔淵奔涌而出的絕世凶龍。

老者看著那頭凶龍,心中卻是在打量著,自己幾劍能夠斬滅這這大家伙。

然而還未等他計算出來。

上官棠不閃不避,她本可借手中紙傘輕易擋下這雷霆一擊,但是她不願。

因為她不想淋雨。

她一手撐傘,一指點出,神色淡淡且平靜:「開荒!」

完美又潔白的手指點在那條猙獰凶龍的龍首眉心,黑霧頓散,而那紫色龐大的龍軀體內氣機寸寸炸裂開來,雨夜之下發出一串油鍋爆炸的聲響。

巨大的紫電凝結而成的巨龍砰然飛散成無數絲絮般的電芒。

上官棠面無表情的垂下手臂,大紅衣袖卻是不知何時,染上一抹焦黑。

吳嬰嘴角微沉,薄唇輕啟,冰冷的吐出兩字:「血歌!」

他黑袍之上的的雨水本盡數震開,原本濕透的衣衫再度恢復干爽,他一只眼睛暗紅如血,而另一只眼睛隨著這冰冷二字從他口中吐露而出,猩紅妖異。

他的眼瞳之中,深藏著一把猩紅之劍,名「血歌!」

劍氣浩瀚如血海浪潮,電光霍霍繞繞,一劍萬頃動雷霆,濃烈的血氣隨著這把劍的出世而急速蔓延,將這蒼穹之下的落雨染得如墜血雨。

一旁老者面露驚色,感嘆道:「是把好劍。」

「多謝誇獎。」

吳嬰淡淡一笑,伸手握住那把劍柄劍身皆為血紅之色的血歌劍。

在他握劍那一瞬,似有古老又悲壯的戰歌自劍鳴中回想而起。

大地嗡然一顫,好似受到什么凶物驚嚇一般,叢林之中,鳥獸盡散,密集的雨滴尚未來得及墜在劍鋒之上,就被那猩紅劍氣絞殺得無影無蹤。

「你再試試我這一劍!」

吳嬰一劍直直劈出!

「起戈!」

空氣與落雨在一瞬間凝固,周遭變得無比岑寂,就連落雨聲都消失不見,血紅色的劍尖破空而出,帶著獰惡之勢,宛若血海之中的一條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