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尋一片凈土(2 / 2)

我是半妖 北燎 1741 字 2020-06-06

化作殘燼的衣角被夜風撕扯著,蕭颯離去。

一聲輕嗤,離塵劍墜落,斜斜插入大地之上。

劍身光澤黯淡,布上一層層青色銹跡,被主人賜名『離塵』二字很快便被銹跡吞噬消失,就成了鐵鋪之中原有燒火棍的模樣。

蘇邪心中仿佛有著什么東西在隨著銹跡游走而慢慢地黑沉下去。

天地無聲,安寧而靜謐。

那時水牢之中,他問她若是繼承燭陰之瞳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她是否也會提出如此要求來?

她看他,只是尋常雙修鼎爐,還是較為特殊的存在?

蘇邪不是沒有看懂他目光之中的含義。

可她是如何回答的?

以輕佻玩笑的口吻,遮掩了心湖顫動的真相。

其實真正的答案,她想告訴他的。

只是高高建立多年的心牆鑄造成鐵一般的堅硬,孤獨受傷之時,她會下意識地抵觸這個世界。

像一只孤獸,暗自警惕這世間的人與事。

多年的習慣,讓她張口成謊,逃避真實的內心。

火光散去,夜風大起。

清寒似水的月華照在她血色淡泊的臉上,她呆呆地看著插在地上的那把劍,眼神刺痛。

她忽然,喉間發出一道猶如幼獸悲

鳴哽咽的聲音。

整個人蹌踉一下,跪坐在地,失魂落魄。

時空好似在這一瞬交匯重逢,幼年遙遠最深的記憶光景如同海中被沖起的浮沙,愈發清明。

那一年,她十歲,正是命如紙薄的年歲里,那扇關了她整整十年的暗門終是開啟,她看到了絕望一幕。

合歡宗,專修采補雙修一道,宗門之中更是設有一道死禁規矩。

凡是門中弟子,歡愉采補可以,但絕不可誕下子嗣。

因為合歡宗功法特殊,一旦產子,多年修行道行必然大大受阻,修行資質以及進展皆難成就。

對於貪欲似海的謝無涯而言,門中弟子皆為他一人鼎爐,若是因產子而導致鼎爐不良,他自然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雖說歷來總有弟子貪歡而動情,試圖挑戰那禁忌。

可在謝無涯的雷霆手段殘忍鎮壓之下,見過鮮血殘酷的合歡宗弟子,再無人敢犯。

直至風璇樂……

那時候,瘦骨伶仃的蘇邪看著母親冰冷的屍體,容顏枯老蒼瘦,被折磨一生的風璇樂就此了卻殘生。

蘇邪接替了母親的命運。

在那殘酷之地,謝無涯甚至連一張裹屍的席子都不肯施舍。

蘇邪在密室之中翻找不斷,找到兩件最新她最喜歡的衣服將母親的屍體小心包裹著。

然後固執倔強著,用年幼瘦小的身軀背著母親一步一步朝著山下走去。

她知道,母親厭極了這個鬼地方!

她的一生毀在這里,鎖在這里。

那么……在她歸去之後,至少也要為她尋一處凈土。

川蕪山雖說是個山清水秀的寶地,可山卻生得極高極陡,毫無修為的蘇邪又帶著一具成年人的屍體想要從山巔離至山外,是何等的艱辛酸楚。

合歡老祖並未施以任何幫助,目光戲謔,就像是欣賞著自家院子里飼養的家畜,玩弄著,譏諷著,冷笑著。

一座山,蘇邪卻是整整走了十日。

那年正值盛夏,除去山中毒蟲蛇蟻,蘇邪遍體鱗傷她可以習慣性地舔舔血口傷痕繼續前行,肚子餓了就挖來樹根樹皮果腹。

整整十日,她經歷了大雨滂沱的清洗,烈陽的高溫暴曬,荊棘草鋒的割傷。

一雙草鞋早已磨穿,年幼的雙腳被石子割破,鮮血淋漓地在山間留下血色的小腳印。

這些苦難皆不能夠將她打壓。

真正令她絕望崩潰的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母親的屍身,在盛夏高溫季節里,一點點的腐爛發出惡臭。

看著曾經容顏絕麗,風采迷人的母親,在她身後腐朽爛掉,那樣的痛在她心中誕下了不可磨滅的夢魘。

她覺得,自己或許就不該出生。

真是蠢透了,為什么要掙扎,為什么要求活。

若是放棄掙扎,就那樣在虛弱之中,腐爛在無人知曉的密室之中,自己或許就不用受這樣的身心折磨了。

炎炎夏日,腐肉縈繞著食屍蟲蠅,她渾身上下,再無半分鮮活之氣。

她的雙眸黑沉無光,眼神如死了一般,麻木地尋了一棵桃樹,用自己破裂的十指開始刨坑,就像是一只無人收留的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