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蘇看著蒼憐面上紅暈褪去,僅剩一抹倔強的蒼白,他微微有些心疼:「你又可知,她為何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魚生有些茫然,然後堅定道:「我對外人之事,不感興趣。」
「她遭受最親近之人的背叛,打散半數妖魂,被人喝干一身妖血,不堪受辱,寧願自爆肉身,也不願淪為她人的腹中食,盤中餐。
她舍了妖尊之軀,自封於瘦弱不堪的雪靈妖狐之軀內,終日不見天日,靜待復仇之日。這些……你又可知?」
當他目光從蒼憐面上移開看向魚生時,早已化作了一派逼人的氣勢。
魚生無力干笑一聲,靈魂仿佛冷透:「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妖尊……妖尊大人是我師……」
「那個女人,也配稱之為妖尊?!」陵天蘇面露不屑,冷笑兩聲。
他看著面無人色的魚生:「孰真孰假,孰是孰非,你是妖尊弟子,妖尊陸姬晨是怎樣的人,你難道心里沒有數嗎?
她是彼岸閣閣主!是稱霸蠻荒的女君!是叱吒妖、靈二界的第一人!
她若是喜歡一個人,不會自甘下賤地讓弟子侍寢,而是會找到她心中歡喜的那個人,然後對他說『小子,本尊看上你了,日後我護你。』而不是像對待一只狗似的屈打肆意侮辱。」
陵天蘇心想,若非真的走到了末路,以蒼憐這樣的性格,也斷然不會在冰窟之中,委身一只陌生狐狸吧?
只有經歷了真正的絕望,才能夠感受到無邊的痛苦。
魚生雙目空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陵天蘇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吐出道:「那個女人還有多久醒過來?」
魚生猶豫掙扎了片刻,繼而說道:「我偷偷在今夜香爐里夾了千妖夢引,她會昏睡上一個時辰。」
「算算時辰,還有半個時辰她便會醒過來,你若想你的師尊活著下山,你應該知道怎么做。」
魚生覺得這個現實對他而言實在是過於殘酷了些,他下意識地抗拒道:「不……她才是我的師尊,我……不能背叛她。」
陵天蘇緩緩起身,來至玉池旁,以離塵劍割破手腕,將幾滴璀璨赤紅的鮮血滴入池水之中。
淡淡說道:「當你上太古峰以大輪明宮的惡咒對付她的時候,你便已經背叛了最不該背叛的那個人。」
魚生腦中『嗡』地一響,所有的怪異之處都在他最後一句話里連接成線。
太古峰上的少女明明可以殺死自己,卻及時收手。
一聲魚生,喚得是那般失望冷冽。
她素來光明正大,比世間任何一個男兒還要磊落。
可三百年年前,彼岸閣內的那個『師尊』卻是突然以金箔覆面,說是不願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原來那一次的命令歡好,他以為是自己的真心打動了她。
原來……一直都只是,錯了而已。
師尊還是師尊,她永遠都是最強大霸道的妖界第一美人,容姿絕俗,卻永遠永遠,都不會成為她的人。
所謂的一場青狐背叛。
背叛是真。
只是真正的背叛者,他卻效忠了整整三百年!
奉背叛之令,殺恩師之命!
好可笑……
他
魚生是從什么時候起,變得如此可笑了……
「哈哈……哈哈哈……」
他跌跌撞撞,失魂落魄,消失在了古幽長殿之中。
……
……
大殿幽清,殿宇上方的五曜宙宇在陵天蘇腕間鮮血滴落在玉池之中後,旋轉成渦的黑洞滋啦啦地劈出幾道金色的閃電,繼而很快又被那一輪朔月所吸收吞噬。
陵天蘇收回手掌,指尖自眼眶之中取出一團幽藍劫火,正欲投放至池水之中。
清涼的池水將火炎吞沒,但幽藍色的劫火並未就此熄滅,融於清池之中安靜跳躍。
陵天蘇眼角一動,池水深處有玄妙的微光閃爍。
在那微弱光芒閃爍之間,他指尖的劫火微微一盪,似是被其氣息深深吸引過去。
陵天蘇定睛一看,只見池水中央,緩緩浮出一顆緋紅色的珠子,其內血氣流竄,蘊養著半載妖魂。
妖魂的氣息極是熟悉,陵天蘇剛一抬起指尖,那顆緋紅的珠子就湊了過來,親熱般地碰了碰他的指尖。
分明流溢出來的氣息殘破而強大,古老而沉息。
卻莫名給陵天蘇一種……憨態可掬的感覺。
陵天蘇握住那枚吸收了劫火的緋紅珠子,輕輕貼在眉心,閉眸感悟片刻後。
當他雙眸再次睜開,已經化作了一派森冷的殺意。
這枚珠子……竟然封印著蒼憐的半數妖魂!
而且其中妖魂已經慘敗不堪,宛若被一只飢餓多年的惡鬼啃食得七零八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