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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愛 弱水千流 3974 字 2020-07-31

如此有力的四個字,被一副極其柔軟的嗓音說出來,顯得突兀而不和諧。話音在偌大的會客廳里空空盪盪回響,夜色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外肆意勾勒。

董眠眠的表情很從容,她說這句話,從發聲到尾音,語調沒有絲毫起伏,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她就那樣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如同黑色喬木般,冷硬而安靜的男人。

會客廳陷入了一片死寂,四把新式消音手.槍舉在半空中,不發生任何位移,動也不動,似乎隨時都在等著某個命令的發出,再無聲無息地終結一個生命。

眠眠十分地清楚,下一秒等待自己的,很有可能就是死亡。然而她面容鎮定,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和驚惶,只有疊放在膝上的白嫩雙手,掌心處滑膩一片,已經被汗水打濕透了。

事實上她快嚇尿了,但是卻堅決不能後退。

已經走到這一步,除了一條道走到黑,她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

安安微微蹙眉,視線從少女身上收回,重新看向身旁的封霄。他俊美迫人的面容比夜色還要冷漠堅硬,沉默地平視前方,目光銳利,毫無溫度。

寥寥數字,只言片語,可是卻凝練出了好幾個有用的信息。田安安的目光飛快地從四把手.槍上頭掠過,在心中重復了一遍從少女口中聽見的名字:封刑。

能令幾位一向沉著冷靜,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助理,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就拔槍。那么正如董眠眠所說,這個叫封刑的人,必定是封霄,也就是整個封家的死敵。

太過的安靜的一片空間,連人的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沒有封霄的指令,封家眾人也就沒有進一步動作。董眠眠額角蒙上一層薄薄的細汗,那個男人只是安靜地坐著,就令她感到無窮無盡,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內心的惶恐堆積起來,她不知道他會怎么處置自己。

或許是給自己一個繼續說話的機會,也或許,是直接送她去見祖師爺。四把手.槍上的□□,可以完美掩飾這場發生在月黑風高下的槍殺。

董眠眠抿了抿唇,艱難地等待著給自己的宣判。

就在這時,那個冷硬無比的男人轉過了頭,沉靜的視線淡淡落在身旁的田安安身上。他抬起手,修長漂亮的五指撫摩著女孩柔滑白皙的臉頰,旁若無人一般的親昵,恣意。

「……」這種緊張的時刻,不應該很專心地處理事情么?摸她做什么……

安安柔軟的嬌軀有瞬間的僵硬,轉過頭正要說話,他卻握住她的腰肢輕輕提起,將她放在了自己腿上。她瞬間連耳根子都紅兒,視線尷尬地瞥過對面的漂亮少女,果然,董眠眠目睹此景,頓時抽了抽嘴角。

安安和少女對視了0.1秒,自動解讀那種囧囧的眼神:你們這個時候秀恩愛,真的合適么?

她十分地不好意思,抬起頭,男人線條冷厲的下頷映入眼簾。她縮在他懷里小小聲道,「把我放下來吧,這樣很尷尬呢。」這么嚴肅的場景,太出戲了……

然而下一瞬,封霄低低地笑了,再然後,他做出了一個令安安始料不及的舉動。

他面上的神情很平靜,接過身旁羅文遞來的手.槍,放到了她的手中。她瞬間詫異地瞪大眼,緊接著,那只寬大微涼的大掌將她的小手包裹起來,握著她拿槍的左手,舉起,槍口正對不遠處的漂亮女孩。

田安安心口一滯,聽見他的聲音從頭頂,極輕,極輕地傳來,低沉醇厚,「或許,今天可以教你用槍。」

他的五指修長有力,鉗住住她的左手,強勢至極,令她沒有絲毫松動的空間。

她心慌了,視線對上董眠眠的眼睛,在那一瞬間,她從里頭看出了那快速涌現的慌亂和絕望。保險栓打開了,她渾身都止不住地微微發抖——他要殺了這個女人?難道是懷疑這次的拜訪別有用心,或者……今天在文廟坊的整個見面,都是那個叫做封刑的男人,處心積慮的安排?

剎那之間,無數個念頭和猜測在腦海中劃過,她咽了口唾沫,背景朝後緊緊貼上男人冰冷的黑色西裝。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嬌嫩的耳垂,激起一陣陣的顫栗,隨之,她聽見他沉聲道,「該怎么做?」

該怎么做?是在問她么?

金屬的寒意滲透進皮肉,生平第二次距離死亡這么近,田安安心中感到莫名的慌張。她咬了咬下唇,強迫自己迅速冷靜,腦子里一面思索,一面抬起眼眸,仔細端詳那張精致雪白的臉蛋。

半晌,她心中有了決定,對上董眠眠的眼睛,漠然道,「先讓她把話說完吧。」

封霄面沉如水,並沒有對這個決定表示否決,只是將搶扔回給羅文,沉默地看向那名少女,視線銳利而冷漠。

暫時撿回了一條命,董眠眠的神經稍微放松幾分,她在黑色沙發上調整了一下坐姿,接著才開始講述今天發生的所有事,用盡可能簡短精煉的言語。幾分鍾後,事情基本交代完畢,她抬起眸子,「關於封刑找我辦的事,前前後後,就是這樣。」

會客廳安靜了片刻。

她說話的過程中,安安一直都在仔細地聽,極其專注,沒有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很快,安安覺察到了這些話語中的不合理之處,於是蹙眉道,「你說封刑找上了你家,綁走了你的弟弟,要挾你幫他抓我?」她死死盯著董眠眠,「可是我們也完全有理由懷疑,從今天下午開始的所有,都是你們的一個計劃……現在你到封家來,或許也在計劃之中,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說完這番話,撫摩田安安長發的大手往前游移,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粗糲的指腹左右摩挲那塊細嫩的阮柔。

她仰起脖子看他,晶亮的大眼眸子和暗沉的視線不期而遇,她注視著他英俊冷厲的臉龐,心中有點小小的忐忑,勾了勾唇,試探著小聲問道:「我說的有什么問題么?」

「沒有。」低沉的嗓音安靜傳來,他低頭,薄唇輕吻她的鼻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很有進步。」

安安小臉一紅,然而還沒等她開口,他便看向了對面沙發上的女人,聲音便再度響起,沉穩冰涼,「你的懷疑很有道理。」

聞言,董眠眠唇角微勾,面上隨意而淡然,「可是在我和田安安接觸的過程中,你們一定已經查過我的身份和背景,我和那個叫封刑的男人,之前根本就不可能認識。」

「可是有一點你無法解釋。」

董眠眠抬起頭,看向突然開口的黑衣青年,他的語氣輕松,字里行間卻透出一些輕蔑的意味。

羅文繼續道,「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封刑不可能不派人守著你。你能想到來通風報信,難道他就想不到么?」

聽完這番話,眠眠的臉色驀地沉下去,她皺起眉,明麗的眸光中劃過一絲恍然同驚詫——是啊,她能想到的事,為什么封刑會想不到?是他大意,還是他篤定,她為了賀楠,驚慌失措之下,根本想不到其他辦法?

又或者……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面色稍變。

「或者,你到這里來,是在封刑的意料之中。」迪妃半眯了眸子寒聲道,「他故意沒有派人守著你,就是為了給你留一個機會,讓你來這里,將這件事告訴先生?」

清冷低柔的嗓音,穿破空氣傳入每個人的耳膜。這個猜測很瘋狂,但是封家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可能絕對存在,並且可能性非常地高。

安安被迪妃的話弄得渾身都不自在。

給董眠眠過來報信的機會,這種做法實在匪夷所思,正常人是絕對干不出來的。又或者,脅迫她來抓自己,這並不是那個叫封刑的男人的真正目的?他到底想干什么?這究竟是太過自負,還是太過愚蠢?

就在她皺著眉頭冥思苦想的時候,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響起,沉靜,淡漠,和所有人狐疑不安的情緒形成鮮明的反差。

「這並不奇怪。」

安安疑惑地抬眼,看向那張凌厲俊美的臉。

與此同時,四把冷冰冰的手.槍,卻離奇地放了下來。

封霄的表情那樣平靜,沒有任何意外或是詫異,他的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森森陰冷,「他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提醒我,他還活著,他還存在。」說話的同時,他粗糲的指腹輕輕游走在她纖細柔軟的脖子上,然後抬起她的下巴,語調波瀾不驚,「好奇么,想知道封刑是誰?」

看見男人眼底的黯沉,以及那種病態的笑意,安安只覺心驚膽戰。她極緩慢地,極緩慢地點了點頭,抬起小手溫柔地覆上他的手背,「他是誰?」

封霄靜默了幾秒鍾,然後輕聲道,「他是我的親哥哥。」

「……」親哥哥?噢天。

聞言,田安安著實是震驚了。她明亮的眸子里驚訝和慌張交織閃錯,他的語氣那么平靜,低緩,看她的眼神甚至還帶著幾絲溫柔,可是沒由來的,她只覺得不寒而栗,就連背後的寒毛都根根站立了起來。

親兄弟?

……如果封刑是他的親兄弟,那么再多難以理解的事,都能理解了。

大爺的,身上流著一樣的血,這兩兄弟,或許連變態的性格,都如出一轍吧。

安安艱難地消化著這個信息,視線定定注視著他英俊沉靜的臉孔,然後覆在他手背上的纖細五指收起,將他帶著薄繭的指掌握住,帶著些安撫的意味,「沒事的。現在董小姐把什么都告訴我們了,不會有事了,你不要擔心。」

她的小臉在他的指掌間,尖俏的下巴顯得更加柔弱。晶瑩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仿佛蘊蓄著所有的愛意和溫柔。

黑眸中勾勒起笑意,封霄勾了勾出,低頭輕吻她紅艷艷的兩瓣小嘴唇,薄唇摩擦著她的唇,嗓音微低,「我不擔心。」

我不擔心。

我只是想立刻殺死封刑,殺死所有,可能威脅到你的存在。

對面的董眠眠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皺起眉清了清嗓子,艱難開口:「抱歉,打擾一下。封先生,田小姐,我看得出來你們的夫妻感情非常好。」她神色沉重下去,道:「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你們的危機已經解除了,我的弟弟卻還在封刑手中,原諒我沒有辦法,像你們一樣氣定神閑。」

封霄投來的視線中,還依稀殘留著某種沉靜的柔和,然而很快就消失不見。他淡淡地看著神色緊張的白皙少女,勾起唇,語氣紳士而又儒雅,仿佛謙謙君子:「你的弟弟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關系?」

溫和有禮的音調,卻組合成了如此冷漠殘忍的一句話。

流光四人面容沉靜,顯然對這種結果絲毫不意外。然而安安卻面色一變,還沒來得及開口,董眠眠冰冷夾雜怒火的嗓音已經傳來了。

一字一句,不卑不亢,有種一往無懼的意味。

「封先生,我之所以選擇你們,是因為不相信一個連孩子都不放過的人渣。我的弟弟賀楠,是一個孩子,他才是十四歲,卷入這場風波,他是最無辜的一個人。只要找到封刑在什么地方,我相信你們有能力把他救出來。」

話音到最後,竟然夾雜了一聲喉頭的哽咽,安安有些聽不下去了,沉聲安撫她,「董小姐,你先不要著急,你來告訴我們這個消息,我們不會將你弟弟置之不顧。」

說完轉頭,小手輕輕攥緊封霄的西裝袖口,壓低了聲音說:「哥哥,他們莫名其妙被牽扯進來,很無辜……」她尋找著合適的說辭,然後眼睛一亮,欣喜道,「而且找到了封刑,順手就將她弟弟帶回來,咱們也不吃虧啊,舉手之勞嘛。」

男人俯下.身子,盯著她小小的,帶著些期冀又真誠的臉,看上去柔弱而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