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聯合起來作弊,騙高中隊(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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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前,一個大黑臉和一個小黑臉相遇了,他們坐在一條我們叫做沖鋒舟的橡皮艇上,沿河而下一路歡歌笑語,大黑小黑兩張黑臉笑的都不行不行的。那個臉也很黑但是沒有他們大黑小黑的臉黑的沉默寡言的廣東士官,操著橡皮艇的小馬達嘟嘟嘟走,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但是經常是被他們兩個大黑和小黑逗得樂不可支,總是有些詫異也有些欣慰地看著大黑,好像在想這個大黑有多久沒有這么開懷大笑了。

很多年以後,這個小黑再次見到了這個大黑,不過小黑是在電視新聞里面看見大黑的。那是羅馬尼亞國防部的軍事代表團訪華,他們國防部長帶隊規格很高,我們的解放軍總長和一群上中少將在人民大會堂迎接他們,賓主進行了友好的交談,對兩國兩軍的友好交往表示了充分的信心。小黑開始並沒有注意,因為將軍的事情他並不關心,正在准備換台,但是鏡頭一切一個會場的全景他就嚇了一跳——在泰然自若談笑風生的解放軍的將星中有一個急促不安的大黑臉,好像連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是好。他那張黑臉真的是太出眾了,即便是坐在總長身後好幾排後面的一群少將中間,也是那么黑得奪目黑得跟木炭一樣——說木炭都是輕的。

後來小黑在新聞重新播出的時候把這條錄了下來反復看。然後就定格在那個全景上,看見那個大黑局促不安眼神亂飄全身都不自在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在都是衣冠楚楚絕對職業將軍風度的年輕的少將中間顯得那么不合群,跟不知道跟誰借了一套衣服混進來的一樣,說他是老軍工真的不委屈他——他那樣子也真的就是個老軍工的感覺,沒有那個筆挺的陸軍少將的馬甲,走在街上你能以為他是什么?就是一個山里的土豹子,跟你問路可能你還不願意多搭理他。而且頭發已經花白了,小黑看著就心酸想掉淚。

然後小黑看見了那個廣東士官,現在還是個士官,不過是個二級士官了,跟一只忠心耿耿的大狼狗一樣站在這些將軍的座位後面正對著大黑的位置,不因為大黑是少將就對他的態度有什么獻媚的成分,還是那么冷冰冰的眼神,警覺得跟一只真正的大狼狗一樣保護著自己的主人——只是換了一個筆挺的毛料陸軍馬甲而已。他跟周圍散布的那些同樣是眼神里面都有那種忠心耿耿一往無前的狼狗精神的十幾個尉官一樣背手跨立紋絲不動,但是大家的眼睛都沒有閑著,看的還不是一個方向——雖然無論從哪個角度說確實是沒有必要,但是職業習慣你是可以改掉的嗎?在那些忠心耿耿的狼狗中間,他是惟一的士官。

小黑就翻當時的很多報紙,在里面找大黑的名字。跟很多年前小黑還是個列兵一樣在圖書館堆積如山的報紙和戰史里面找大黑的名字一樣虔誠一樣急切——雖然兩次相差很多年的尋找得到的答案是不一樣的,但是名字是一樣的。

當時小黑找到的關於這次外軍友好來訪的地方報紙報道,在一長串出席首長的最後一個是大黑的名字;在當時關於這次外軍友好來訪的軍報系列報道,其中有一篇就是大黑陪同羅馬尼亞友軍高級軍官們參觀解放軍陸軍特種部隊的小紀實,只配了一張題圖照片——大黑拿著一把小黑非常熟悉的95自動步槍在靶場對外軍的將軍們講解什么,那種神態全然沒有在人民大會堂的局促不安,而是跟一個老軍工站在自己的車間里一樣跟客人誇耀著什么,極端的自信和驕傲,換句通俗的話就是鳥得不行不行的,他寬廣的身子後面可以看見幾個戴著凱芙拉防彈頭盔一身迷彩滿臉迷彩跟迷彩釘子一樣釘在地上沉默的尉官士官們,當然他們的眼睛和臂章是用potoshop做過處理的——標題是《總參某部何副部長陪同羅馬尼亞國防部訪華代表團參觀我某部基地》。下面的文章我就沒有看,因為是千篇一律不值得看的八股文。

很多年前小黑還是個列兵的時候,也在一堆80年代中後期的報紙和戰史中翻閱到了大黑的名字,當時照片上的大黑還沒有這么寬廣,但是眼神里面的光是一樣的。

當年小黑列兵作了筆記,就記在自己的日記本上,是一張1988年的《解放軍報》的一個系列報道《保衛戰偵察英雄人物志》的題圖小介紹:

「何志軍,32歲,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某集團軍某機械化步兵師偵察營少校營長,畢業於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陸軍學院偵察指揮專業,保衛戰時期某軍區偵察大隊三中隊長,一等功臣,中央軍委授予『戰斗英雄』稱號。此人作戰勇敢,多次親自率領偵察分隊完成重大任務,無一次失手,敵軍特工隊對其心驚膽寒。他曾經帶領一個15人偵察分隊在敵後與絕對優勢敵軍圍剿兵力周旋一個月,殲敵40人而自己無一傷亡,完成任務後順利撤出,成為保衛戰時期我偵察作戰的一個典型戰例。何志軍對敵人造成很大威懾,敵軍特工隊懸賞50萬人民幣要他的人頭……」

小黑翻出自己當年的日記本,看了之後不禁啞然失笑——就大黑那個鳥樣,當了將軍肯定也是老本行,這倒也就罷了,關鍵是他現在在總參大院里面混,是不是還是一口一個「媽拉個巴子」?總部的首長是怎么忍受的?還是跟軍區副司令一樣不僅不介意還願意跟他噴?接見外賓的時候翻譯怎么給他翻啊?那些駐華武官可都是懂中國話說的好得不行不行的,肯定聽得懂,不知道心里是個什么滋味?真想不出來大黑坐總部機關是個什么樣兒——不過依照他的個性,是不會改口的,就是泰山被大海淹了黃河被高原填了,他絕對還是這個樣兒!那這幫子總部他手底下的小白臉參謀干事可就是有好日子過了,絕對天天被罵得狗血噴頭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組織起來早上先跑個10公里越野再說,那輛寶貝迷彩摩托在總參大院里還讓不讓開得跟黑風怪出山一樣?據我所知部隊大院都是限速非常嚴格的,估計是夠嗆,摩托也不會讓少將級別的干部碰的,肯定是出門就是奧迪,真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不過有他干這個,總是讓中國人民可以放心多了——這是個真爺們真漢子,真的是干特戰這個行當干了一輩子的,而且在巴頓面前也能叫上一板的。雖然他不開坦克開突擊車,但是絕對是敢跟巴頓親自開的坦克撞,眉頭都不眨一下的主兒!

還有什么呢?

小黑在這段從發黃的軍報上面剪下來的簡介和照片旁邊還看到當年自己寫的一句話,絕對的力透紙背:

——「為了他,我們願意去死!」

都寫穿了幾張紙,字很大,顯然當時的心情激動得不行不行的。

小黑的鼻子就一酸,很多事情就浮現出來。當時小兵們就傳說大黑臉的故事,都說那個時候最好看的關於偵察大隊的電視劇《黑豹突擊隊》就是以大黑臉他們中隊為原型的。

還有什么呢?

還有就是小黑用紅筆在那個剪報上反復畫出來的一句話:

「敵軍都敬畏地稱之為——狼牙。」

還是回到小清河。依稀中我又見到那條嘩啦啦流著水的河流一瀉千里不知道綿延到哪里。這一路走了兩個多小時,但是我談興正濃,因為很久沒有這么跟長輩說話了,所以話就不停。倒是大黑臉在我講完陳排的故事以後久久不說話,不知道說什么,看著兩岸掠過的蘆葦就是沉默,不知道為什么嘆了一口氣:「真漢子啊!」然後又不說話了。

我不覺得意外,因為所有的人都會覺得我的陳排是真漢子。這一路下來那個士官就不看我了,雖然他一直就沒有跟我說話,但是我知道他明白過來我也是個小鳥人,估計是不敢搭理我了。我心想這才好,也讓你們狗頭大隊見識見識我們小山溝里的小偵察連也不是碴!然後大黑臉一伸手,士官趕緊把那個水壺遞給他。大黑臉就擰開水壺,往河里面無言地倒酒。我詫異了:「你這是干什么啊?」

大黑臉低沉地:「我跟你們陳排不認識,但是我敬他一壺酒!下輩子我就跟他做兄弟!」

我反過味道來:「你不是不喝酒嗎?那帶酒干嗎?」

大黑臉還在倒酒:「我是不喝。」

「我不信!」我就說,然後詭笑。「我明白了,你自己偷偷喝的!還不敢跟我說,你怕我給你反應出去!放心吧我小庄不是這種人!」

大黑臉不說話,沉浸在自己那種悲涼的情緒中:「最可怕的事情,就是無可奈何啊……」

我還想說笑,那個一直不說話的士官說話了:

「我們大……」他覺得說的不對趕緊改口,「他是不喝酒,他的左腿受過傷,里面還有小鬼子的地雷彈片,一有潮氣就疼。這酒是醫務所特批的,頂不住的時候擦擦腿去去寒氣。」——我後來回味過來,天底下的警衛員都是一樣的,雖然沉默寡言但是絕對是不笨的,腦子好使得不得了,知道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也知道首長都是難得高興的,這個時候要是攪了首長的性子挨收拾倒是次要的,但是自己心里就是太難受了,干嗎讓首長不高興?首長操心的事情還不多嗎?——警衛員跟首長的關系,尤其是時間久了,就跟首長肚子里面的蟲子一樣,不然怎么可能在首長身邊很久呢?

我就笑:「我不信!看你的樣子就是饞酒的,帶著酒怎么會不喝呢?你跟我說,我不告訴別人!」

大黑臉倒完酒就那么一甩,那個士官就趕緊接住熟練的跟狼狗接飛盤似的。大黑臉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了,笑:「我說不喝就是不喝——咱是個爺們,要說話算數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叫特種部隊?什么叫快速反應部隊?——就是24小時隨時待命——在這個地方喝酒,抓住了是要狠狠收拾的!」

我就納悶:「軍工大哥……」

廣東士官這回沒有管我,因為他這一路看出來我不僅沒有威脅還能讓大黑臉開心就不管了,就顧著操舟加上觀察兩邊的動靜。

「嗯?」大黑臉就笑,「我這年紀做你爹都夠格,怎么叫我大哥?叫我大叔才對。」

「那不行!」我認真起來,「戰友就是兄弟,哪兒有戰友是叔侄的?」

大黑臉笑得哈哈樂:「成成!你小子還真是鳥啊!就叫大哥吧。」

「軍工大哥,你們軍工還上那么前的前線啊?」我因為聽苗連講過前線的故事,所以多少有點了解。

大黑臉就不說話了,好像很多事情壓在心底了,眼睛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是開車還是抬傷員?」我開始賣弄自己知道的那點子知識。

大黑臉想了半天,才低沉的:「抬傷員。」

我就點頭,怪不得踩了地雷呢!

他看著我,我看見他的黑臉上有種什么東西很神聖:「你有你的兄弟,我也有我的兄弟。我回頭講給你聽吧。」

我就點頭,我知道當年在前線軍工的傷亡也是很大的。然後我就把話題岔開了,以彌補我給他帶來的傷心。我就跟他講了小影講了我為什么參軍。他聽得津津有味還說好好好,護士配偵察兵是最好的組合!你就跟她,別換了,年輕人換來換去等到沒有了就後悔了,那也晚了(這句話我至今認為經典得不得了)——後來我知道他的愛人就是當年在前線的護士,他受傷住進野戰醫院一來二去傷養好了媳婦也娶到手了,大家都說他兩不耽誤,然後就上前線沖殺,丟下那個才21歲的小護士在後面提心吊膽,但是每次一回來都親得不行不行的,晚上不敢睡覺就盯著他的大黑臉看,生怕早上一起來又看不見了,又去沖殺了而不告訴自己——確實也是不能告訴,當年的軍區偵察大隊地位相當於今天的軍區特種大隊,連出去植個的幫老鄉割割麥子都帶密級,何況是戰爭狀態下的軍事行動。

然後我們就靠岸了,我和大黑臉就上岸,他還扶著我,他的手好大好厚好溫暖好有力!真的跟我爸爸一樣。那個士官就給橡皮艇放氣。

他扶我走上來,我看見河邊的樹林里停著一輛漆著狗頭的小王八迷彩吉普車,沒有車牌子,上面還有個警報燈,車窗戶上還貼著個通行證,上面也有個狗頭寫著「001」字樣。我再傻也知道這是大隊長的車啊!我就呆住了,玩完了,大隊長雖然不認識我,但是肯定知道我就是來挨收拾的菜鳥!車在這兒人就在附近,要是看見了這個弊就被抓住了,別說明年再來了,100年也別想再來了,徹底你就不要在狗頭大隊出現!我就站在那兒不動了,不知道怎么辦。

大黑臉就看我:「怎么了?」

我就說:「那狗日的大隊長要看見我作弊我不完了嗎?」

大黑臉左右看看:「那兒有什么狗日的大隊長?」

我說:「那不是他的小王八吉普嗎?人肯定在附近,軍工大哥我得自己走了,你這么扶我要是被看見了我就徹底歇菜了,這輩子都別想再來了!」

大黑臉恍然大悟:「哦!你說這車啊!我是車輛維修所的,那個狗日的大隊長的這輛小王八吉普壞了送我那兒修,我修好了就開出來釣魚了!」

我就感嘆:「你膽子真夠大的,大隊長的車都敢開出來玩!」

大黑臉擠擠眼:「我不是老軍工嗎?媽拉個巴子的大隊長算個鳥?」

我就附和:「就是就是,那個大隊長算個鳥!軍工老大哥比他鳥!」

那個士官正在折疊放了氣的橡皮艇,一聽這個忍不住撲哧就樂了。他抬頭看大黑臉,大黑臉跟他擠擠眼,他就忍住笑低頭折疊那個橡皮艇。

「走!」大黑臉就扶我走,「我帶你坐坐那個狗日的大隊長的小王八吉普!」

我正跟他走,突然停下來:「不行不行,我得回去!」

大黑臉有點意外:「怎么了?不是說好了嗎?」

我急赤白臉的:「蘭花丟了!」

大黑臉:「什么蘭花?」

我就趕緊解釋。大黑臉就點頭:「哦,這個啊?那種野蘭花這個狗日的地方多的是!我讓人給你摘一筐子來!走!」

「不行不行這是我給小影摘的!我就要我自己摘的!軍工大哥謝謝你!我就是明年再來我也得把蘭花找回來!」我就推開他的手堅持著要自己走。

大黑臉悵然若失:「哎!你站住!你走了我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