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的生日,讓我想起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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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我的電腦前想起了發生在去年夏天的一件往事。很多故事發生在夏天,好像這個季節比較容易滋生愛情這種東西。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難道是因為夏天男孩女孩們都比較火熱嗎?跟天氣一樣動不動就40度?生活還在繼續,孩子還在成長,於是愛情就不斷地發生,雖然最後都是一個不再相信愛情的結果,但是愛呀恨呀還是在綿延不斷——因為,總是有男孩女孩是情竇初開的。

去年夏天我就遇到了這么一次愛情的危險。還是那個和小影長得很像的女孩。

那一夜她死活纏著我不讓我睡覺,而我是下午剛剛接待過另外一個女孩朋友,你們就可以想象我是多么疲憊了。雖然我身體底子好,但是也擋不住這樣啊?我真的是困得不行了,但是還是沒有什么辦法——我跟她著不起急來,因為她才21歲,還是音樂學院四年級的學生,一個沒有完全長大的孩子——更關鍵的是她長得太像小影了,我在錯覺中總是會搞混,心總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在顫抖但是不敢說,一說就要說那些更早的往事,我真的沒有這個勇氣去觸碰這些。

所以我只能跟她耗著,說話看電視玩撲克甚至是下象棋——我玩這些一向不靈,好像是沒有這根腦筋的緣故吧?眼皮打架恨不得一頭栽在床上干脆栽死,但是還是不行,她不睡覺我也別想睡覺——我後來不留女孩過夜也有這個考慮,雖然只是很小的成分,但是我的理論就是感覺歸感覺,但是你天天住在一塊就有的膩歪了——我相信結婚的朋友一定有類似的感觸,所以我立志單身,當然也是被逼得,或者直接說我就是咎由自取。

我不可能再跟什么女孩結婚的。我沒有勇氣去觸碰自己當初對小影的誓言。一下都不敢。

然後我們就這么忽悠到了12點,零點新聞剛剛開始她突然說,哎你閉上眼睛——她曾經叫過我一次老公,但是我的臉色不對馬上就換了,其實我是喜歡她叫我老公的,因為她真的很像小影,但是我就不好意思說,她也就不敢叫了。——現在想想我那是個什么操性?何德何能啊?跟一個那么單純的女孩臭擺架子。

但是很多事情你明白已經晚了。我明白的時候就是被機場武警按倒在通道口的時候。她脖子上飄著那只迷彩色的蝴蝶一下子飄到了大不列顛。我不知道她在大不列顛街上走的時候是不是還系著那只蝴蝶。

我想,應該不會。很多事情,不光是我,我估計很多人都不敢再觸碰。

譬如愛情。好了,還說12點的時候一到我不得不閉上眼睛。然後她就把燈關上了,我就納悶干嗎啊?然後我就聽見打火機響。

「你睜開眼睛。」她輕柔地說,這種輕柔跟我很多年前聽見的一模一樣。

我這輩子都忘記不了這句話。我在那一瞬間真的是蒙了,以為是做夢。在我還沒有睜開眼睛的時候,淚水已經出來了。淚花模糊中,我看到了小影俏麗溫柔的笑臉,她在對我的時候一點都不會有那種鳥樣子,是的,極其溫柔,像姐姐,又像情人。

「小影……」我的嘴唇翕動一下。

「什么?」小影詫異地問我。

我醒了過來,淚水也停止了,只是已經流出來的滑落下來。然後我看見我們之間的茶幾上放著一個小小心型的生日蛋糕。一根蠟燭,在默默地燃燒自己。

「你怎么了?你哭了?」她小心地問我,不是短發,不是軍裝,是直直的長發,是onil的白色t恤和espri的軍綠色七分褲——她知道我喜歡這條褲子,所以我就見她老穿著,其實我後來才知道,她買了3條。

我平靜下來:「沒什么?」

她給我擦臉上的淚水。

「今天是你26歲的生日,你不高興嗎?」她小心地問我,「我以為你會高興的,我想你那個性格是不會記住自己的生日的。」

我苦澀地一笑:「我是忘了,你知道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

「你到底怎么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問我——你們知道什么是值得你一生去珍惜的女孩嗎?就是知道在你面前什么時候可以翻臉,什么時候應該哄著你的女孩。不過當你明白這些道理的時候,往往就是已經無可挽回了。你們說,不是嗎?

「小影是誰呢?」她問我,沒有半點醋意或者成心找事的意思——她知道我是個什么操性,因為我在跟她交往的同時還在和別的女孩交往也不瞞著她,甚至有時候她還會給我收拾一片狼藉的床單換個新的干凈的,有時候會偷偷哭,但是不會在我跟前哭。我就見她哭過一次,還是自己躲在洗手間小聲捂著嘴哭,我憋得不行了就要上廁所,她不得不出來但是紅著眼睛裝作若無其事。我又不傻我看見了而且清清楚楚,但是我沒有改變自己的任何態度。你們說我是不是個混蛋?

我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擦擦眼淚,苦澀地一笑:「……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

「你睜開眼睛。」

我就睜開眼睛。

我就看見了小影的笑臉……

……我和小影離開那些糾察弟兄以後,就趕緊去我們的兵樓我們班的宿舍,洗洗自己換衣服。小影一樣要闖進我們的兵樓,這回值班的班長是堅決不干了,這畢竟是男兵的兵樓不是操場。這個班長也是大城市兵,所以不是那么吝小影的白眼,而且他做的也確實對——我們弟兄在女兵面前也要有隱私對不對?何況兵樓沒什么可以進的,全軍都一樣,特種大隊又不是少林寺,要我們睡忽悠的繩子或者在房梁上住,想看就電視上面看得了,不是是個軍事節目就要把我們各個單位弟兄的男兵樓宿舍內部曝光嗎?除了我們用牙刷刷出來的廁所至今我在電視上沒有見過(好像所有野戰部隊都有用牙刷刷尿池子的傳統,我們也不例外),別的我都見了。都是豆腐塊沒什么大區別,和普通部隊惟一的區別不過是我們的凱芙拉防彈頭盔和91迷彩大背囊都整齊地塞在各個宿舍的一個空鋪上而已,背囊里面有單兵帳篷睡袋夠若干天的壓縮干糧自熱干糧各種維生素葯片急救包,冬天就是雪地迷彩,夏天就是叢林迷彩,兩套備用作戰服裝備用以及迷彩高靿特制傘兵戰斗靴一雙等等什么所謂的戰備物資,當然還有換洗的八一大衩和襪子若干——順便提一句這種投入也是很大的,干糧葯片什么的到了保持期前幾天就要更換,趕緊換一批新的,然後我們就連著幾天早飯吃這些壓縮干糧,自然干糧不吃浪費啊,我們弟兄吃完了就漲肚子,軍姿不用挺都極為標准,彎不下腰,但是還有吃不完的還有過期的急救包就只能扔掉——一有警報掂上背囊到槍庫抄起自己的槍穿上作戰背心就走上直升機,以後不知道跟哪兒放著的壓滿的各種標准數量的備份彈葯匣(當然這種備份彈匣的子彈到時間也一定要換,我至今不知道是誰換)就發到你個人手里,你就上戰場吧,保證你下飛機就能突突突。什么叫快速反應部隊?不光是我們跑路快,這種措施也是一種快速反應的內容,不然光跑得快你還得打背包領子彈壓彈匣什么亂七八糟的,等到上飛機了都不知道球年了——部隊就是部隊,總是有人干正經事情的。

小影就噘著嘴跟兵樓前面的陰影站著乘涼,她也沒脾氣,雖然在中學的時候我的宿舍都是她給收拾,但是現在不行了,都是軍人,兵樓不是中學男生宿舍,真不讓她進她也沒法子進,我知道在她的概念中我的床還是亂得一塌糊塗,想給我收拾收拾——印象就是印象,你有什么辦法?很多小事你不知道,但是你的親人你的情人就喜歡享受這些小事,他們都不在乎你是不是跟他們說什么誓言說什么我愛你。譬如我惟一一次探親回家我早上起床我媽媽一進我房間的門,哭的心都有,盼著叫我起床掀我的被子再給我疊被子收拾床,同時不斷數落我幾句,這種享受盼了一年多,結果進來就是一個豆腐塊,床單干凈的跟鏡子似的恨不得蒼蠅上去都滑個跟頭摔個骨折什么的,你說她能不想哭嗎?我後來也納悶我怎么能把鴨絨被子疊成豆腐塊的?真是不可思議的年代,不可思議的青春。再多說一句,好多小事你們真的應該想到,為了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這個世界本來就缺乏愛,為什么還不珍惜你們擁有的愛呢?——接著說我當年吧,又扯遠了——我就趕緊泥呼呼的上去,先把新衣服好好放在桌子上面,然後就拿著臉盆香皂什么的去水房把自己扒光了嘩啦啦沖干凈,再把泥衣服和泥膠鞋泡好,就趕緊跑回宿舍換衣服換鞋子,把野蘭花裝進胸口的兜里,就這么煥然一新地下去了。

小影一看我還真嚇一跳。我後來看自己當年的照片,我想她不能不嚇一跳。你們知道什么叫精悍嗎?——我當年真的是這樣。我在基地兵樓的留影就是一身野戰迷彩黑色貝雷帽黑色大牛皮靴子彩色狼牙臂章,胸前一個「中國陸軍狼牙特種大隊」的彩色四條,配上一雙我們日常穿的擦得鋥亮的高靿大牛皮靴子,黝黑消瘦,兩眼冒光,雖然不跟史泰龍似的滿身田雞腿似的腱子肉要冒出來,但是那種絕對的凶狠慓悍是骨子里面的。當時沒有感覺,因為身邊的弟兄都這個樣兒,直到退伍多年以後再翻那時候的照片照鏡子,那個小庄是真的消失了。

小影看我半天我還嘿嘿樂,不知道哪點不對勁。這回她的笑沒有那種好玩的感覺了,是一種沒有想到的驚訝。那個小值日的班長就看腕子上的迷彩潛水表——這種表後來我也有一個,但是丟失在一次搬家當中了。特種部隊的虛榮不是一般的,這個我已經說過了,但是你們大概還不知道潛水表的迷彩表帶上居然也有個小狗頭吧?為什么虛榮呢?因為我們得來的不容易啊!雖然你們覺得可笑,但是我們是恨不得在頭上都刺個狗頭標志的——班長就說:「快10點了,還不抓緊時間啊?」

我們就趕緊走,都知道時間寶貴,大隊長親自准一個隊員尤其是新隊員的假我再也沒見過,對我真的是個特例——後來他告訴我,真的是看小影的面子,一個小女兵大早起不到5點坐那么久的公車晃悠了那么久下車以後再走那么遠的盤山公路還要一路闖那么多的崗哨來看我不容易,而且,真的是一個可愛得很鳥的小女兵,不能不准假,不然太不像話了。當然,警通中隊的中隊長因此被處分一次我是知道的,這種事情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惟一一次,下回別說一個女兵,就是一個女兵連也沒有人敢放進來了。不過那個中隊長並不記恨我,因為都佩服小影,當時有一首著名的歌叫《我漂洋過海來看你》,小影沒有用半年的積蓄,也沒有走那么遠,但是我想如果一定要做個mtv的話,就是這首歌了。你想想看,一個19歲的女孩穿著軍裝天不亮就等公車,然後出城進山山路上忽悠,睜著眼睛盼望見到一個正在泥潭子里面吃苦的小列兵,透過臟亂的車廂,你能看見她白皙的臉上,那雙秀氣的眼睛在閃動著什么……

愛情。是的,這就是愛情。愛情不是地位不是金錢不是門當戶對不是結婚的彩禮不是房子不是車甚至不是那張毫無意義地貼著合影照片蓋著紅章的紅色卡片。你想見一個人想得不行不行的時候,哪怕把屁股坐疼把從來沒有走過這么遠的山路的腳走出泡的時候,那就是愛情了。

愛情就這么簡單。

我們並排在右面走,大院里面誰過來誰看一眼。當時我想這回我就成了大院的神人了,還不是因為自己是因為小影,因為這件事情比什么在軍校打糾察還能流傳甚廣,因為是女兵來了。我後來退伍很久的時候,我當年的一個戰友,現在還在大隊當軍官,有一回打電話胡謅的時候,突然問:「你知道嗎?現在小兵都在傳說當年咱們那批兵有個神事,一個軍校女學員從省城一路狂奔到咱們大隊看咱們那批兵中的一個,鞋子都跑丟了一只,進來抱著那個兵就哇哇大哭。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誰,真有這么神的事嗎?我怎么不記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