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兵歌(1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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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是一個小兵。不用給我什么「特戰精英」的狗屁稱號,那一文不值。那根本改變不了我小兵的實質。很多年後我在寫這段過去的時候,心里還是會疼得要命。因為確實覺得自己的心口在滴血,這是很難受很難受的事情。因為,你作為一群犧牲品中的一個被自己最信任的人送上不歸路。我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

你們相信是我的真實經歷也好,覺得我是在編一個蹩腳的小說也好,我小庄的心情就是這樣。因為,我曾經是一個小兵。而小兵的意思,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棋子。地位類似於中國象棋中的「兵」或者「卒」,可以隨時犧牲。但是,下過中國象棋的人都知道,千萬的千萬,記住一點。

不要讓對方的小兵過河。是的,小兵絕對不能過河。你會死得很難看的。一定會的。因為他是小兵,所以你會忽視他的存在;而忽視的後果,就是把你的老窩搗掉。再牛的戰將,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中國象棋的道理,同樣適用於戰爭。

真的是記不清過了多久,我的腦子才從震驚和恐懼中漸漸地緩過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帳篷里面已經沒有聲音,月光從窗戶灑進來,我看見大家都睡去了。沉默地睡去了。還能怎么樣呢?我們都知道,在這場狗頭對貓頭的特戰角逐中,我們輸了。

真正的血本無歸,我知道狗頭大隊的損失是巨大的——最好的分隊干部都在這兒了,你還能派出什么人帶隊呢?老士官嗎?是可以,但是那干嗎還要分隊干部的編制呢?就是因為軍官畢竟是軍官啊!——我們輸了,我不得不指出在這場角逐中,我們的何大隊犯了個戰略錯誤,就是兵家大忌——「孤注一擲」,也就是不留後手。這和他當時的個性有關系,40多歲的軍事主官,全軍矚目的特戰老油子,自然希望能夠獨占鰲頭啊!意氣用事,真正的意氣用事——這是我現在總結的,當時我是沒有這個頭腦的。其實那回演習以後,何大隊是很沉默一段時間對自己進行總結的,是個人就會犯錯誤,何大隊也不例外——他的錯誤就是太想贏了,連著出手就是兩招狠棋,一明一暗,一正一奇,確實是很難防范的。但是他還是忘記了,音樂學院指揮系畢業的貓頭雷大隊的戰爭指揮思維不是在軍校養成的,是在交響樂的舞台上養成的——交響樂就有主調,有負調(名詞我不是很懂),交響樂的「交響」兩個字是絕對有含義的——貓頭雷大隊的思維不是戰將的思維,是指揮家的思維,所以他看出來了。藝術和戰爭之間的關系,其實真的是很微妙的——貓頭雷大隊就是個真正的老貓,他仔細地看著鼠輩的來來回回,就是不動手,以不變應萬變,絕對附和《孫子兵法》中的信條「不動如山」(誰再跟我說是小日本的我就罵人了啊,自己老祖宗的都不認識不丟人啊?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軍友?!)——高手對局,先出險招的,就是輸家。

於是何大隊就輸了。是人就會輸,我們的靈魂何大隊也不例外。自古就沒有不敗戰將啊!在這一點上,貓頭雷大隊絕對比何大隊高出一籌。從軍事技能和戰術指揮上來說,客觀地講他不是何大隊的對手,他畢竟是半路出家;但是從戰略分析和冷靜判斷上來講,巴頓似的戰將何大隊不是他這個專業素質的音樂家的對手。

我現在的反思就是這樣的。藝術和戰爭,其實就是雙生兄弟啊!而真正在這兩個領域都有造詣的,就是貓頭雷大隊了。他不得不贏啊,沒有天理他不贏啊?因為他不出險招啊,他在等何大隊出手啊,後發制人啊!——所以他贏了啊!他現在就是敞開自己的基地大門,能抓捕他的分隊還有幾個主官啊?所以接下來就是他收拾何大隊了,誰讓你先出手的呢?這就是結果啊!

——但是當時我在想什么呢?我一直在回憶,但是什么也想不起來。我好像就那么穿著自己又臟又濕的迷彩服坐在床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許,什么都沒有想?好像也不是,回憶中我看到自己眼中的火焰。我不由得心里一個哆嗦,那是我嗎?18歲的我?那眼睛中的火焰是多么可怕,多么憤怒,多么傷心欲絕?那會是我嗎?一個18歲的孩子?一個18歲的小兵?一個還沒有完全長大的我?

是的,那就是我。不會是別人。那個操性不會是別人,我想不承認都沒有用處了。我就只能承認,那是我。我在恨,恨誰?——何大隊。我不能再恨別人了,因為當時的我不會有現在的頭腦和分析能力。我總得恨什么人啊不然我這個情緒怎么發泄啊,我那時候不會去恨戰爭恨軍隊,我只能去恨一個實際存在的人。那個人就只能是我們的戰神我們的上帝我們的父親——何大隊。我恨他,恨得不行不行的。因為他出賣了我們對他的信任。或者說,是我對他的信任。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我知道怎么報仇,因為我了解何大隊。

我們都了解他。

我的眼中的火焰在燃燒。

我的冰冷的軀體在發熱。

我的骨骼在咔咔作響。

——寫到這里我自己都打了個寒戰,怎么會是18歲的我呢?怎么可能呢?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啊?怎么會呢?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你不承認都不行。事實就是我要跟我們的何大隊報仇。我主意已定。

馬達睜開眼睛:「你個龜兒子怎么還不睡覺啊?」

我的目光轉向他,他嚇了一跳:「怎么了你?」我搖頭,我知道我嚇著他了:「沒事。」

「怎么了?」馬達披上外衣過來坐在我的行軍床上:「你小子又想啥子呢?」

「咱倆是不是兄弟?!」我認真問他。馬達就摸我的腦袋:「你沒發燒吧?」

我撥開他的手:「沒有。」

「當然是啊!」馬達納悶地看我,「龜兒子你發神經啊?」

「是兄弟你就幫助我!」我看著他說。

「說。」馬達問,「啥子?」

「我要脫逃。」我看著他說。馬達看看四周,低聲地:「都有這個主意,明天咱們跟干部商量一下。」

「不,」我說,「我一個人逃。」

馬達看我:「你瘋了啊?一個人你逃得出去嗎?」

「是兄弟你就幫我。」我認真地說。馬達看著我:「成,你說吧,你怎么逃法?說不服我你就老實睡覺,明天咱們跟干部商量。」

我就對著他的耳邊說了自己的法子。馬達邊聽邊笑:「你個龜兒子還真有一套啊!這法子也就你想得出來,太他媽的鳥了!」我們就准備。

半小時後,小庄的脫逃行動開始。我捂著肚子嗷嗷亂叫,馬達從床上爬起來就過來:「龜兒子你怎么了?參謀長!高中隊!你們快來看啊!」

然後大家都起來了。參謀長就摸我的頭:「沒發燒啊?」

我的臉上絕對是汗如雨下,我的叫聲絕對是嗷嗷可憐,我的表演絕對是真聽真看真感受。大家都急了,不能不急啊我是大隊最小的兵啊!參謀長就問:「他割過闌尾沒有啊?」

馬達就說:「他這么小肯定沒有啊!」

參謀長就著急了:「是闌尾炎吧?」

狗頭高中隊也急了,我沒想到他這么著急。

他沖到帳篷邊就喊:「哨兵!哨兵!」

哨兵就趕緊跑步過來敬禮:「首長?」

「我們一個兵病了!快送你們醫務室!」

狗頭高中隊一指我。哨兵就進來一個拿手電照我。

「照他媽的什么照!」馬達就吼叫,「沒看見我兄弟什么樣子嗎?!趕緊送醫務室!」

哨兵在猶豫,他是不敢作這個主。參謀長就急了:「我告訴你啊!他是我的兵,出事了你負責!」哨兵就趕緊立正:「首長!我去找我們中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