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輝瘋了一樣想往海里沖,粗糲的泥沙劃破了他的皮膚,他一頭栽在海里,嗆了滿嘴滿鼻子的水,眼淚狂流,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著,仿佛只要他用力喊,洛羿就會出現,奇跡就會出現。
洛羿,不要死,求你了,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行,我不能接受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洛羿,求求你,不要死,只要你活著,只要你活著……
溫小輝只覺得後頸一痛,失去了知覺。
溫小輝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醫院。
他的頭很暈,全身酸痛,在迷茫了幾秒後,記憶蜂擁而至,他心臟一陣劇痛,猛然想起了那燃著熊熊大火的船!
洛羿!
溫小輝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小輝。」
溫小輝扭頭一看,才發現曹海也在屋里,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洛、洛羿呢,洛羿呢?」
曹海垂下了眼簾,拉了張椅子坐在了溫小輝床邊,沉聲道:「我是來處理洛羿的……遺產的。」
溫小輝跟豹子一樣竄起來,一把揪住了曹海的衣領:「你說什么?洛羿在哪兒?放你媽的屁什么遺產,洛羿在哪兒!」
曹海抓著他的手,慢慢掰開了他的手指,把他按回了床上:「洛羿和常行都在船上,他們……就以這種方式了結了。」
溫小輝癱軟在床上,雙眼失去了焦距。他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他分不清自己是活在現實,還是夢里。
洛羿死了?洛羿怎么會死呢?洛羿是那么鮮活、那么厲害,他怎么會死?想起倆人在船上的最後一面,洛羿說想看看他,回憶起洛羿當時的眼神,溫小輝心痛得要瘋了。
曹海的聲音在空盪盪的病房里響起,就像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洛羿在這之前已經找我做了資產轉移和遺產公證,他的所有東西都留給了你,還有一封信。」曹海將一個信封遞給了溫小輝。
溫小輝機械地接了過來,用顫抖的手展開了。
那封信只有寥寥幾個字:
我的人生中不能沒有你,但你的人生中不該再有我,保重——洛羿
溫小輝喉嚨里發出一聲痛苦地嘶吼,心臟疼到仿佛要從身體里被拽出來。
「小輝……」
「滾,滾,滾——」溫小輝瘋了一般狠推了曹海一下,自己重心不穩掉下了床,摔得天旋地轉。
曹海要去扶他,被他一腳踹開,他使勁全身力氣想爬起來,雙腿卻跟沒了骨頭一樣,根本支撐不起身體,於是他朝門口爬去。
洛羿,洛羿,洛羿,他腦子里只剩下這兩個字,只剩下那個人。那被他刻意壓抑、塵封了多年的感情如同出閘的猛獸,勢不可擋,他憶起他和洛羿過往的點滴,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他憶起他曾經有多么愛洛羿,哪怕被傷得體無完膚都難以撲滅,他做盡了一切只為從心里舍棄這段感情,到頭來卻發現,無論是三年還是五年,他對洛羿的感情已經刻進了骨髓血脈,永遠、永遠都不可能消失。
可他發現的太晚了,太晚了,他甚至不能當著洛羿的面,說出原諒,他甚至不能再有一次機會,給洛羿一個機會。
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他的人生會是這樣?他當初應該留在船上,在爆炸中瞬間消亡,好過這地獄般的痛!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幾個穿著青白衣服的人沖了進來,將他雙手雙腳都按在了地上,他拼命掙扎,一切阻止他去找洛羿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放開我!洛羿——」溫小輝瞪著血紅的眼睛嘶喊。
尖利的針管刺進了他的皮膚,一陣困倦襲來,他的視線再次模糊了……
溫小輝感覺自己醒不來了。他明明睜著眼睛,可他仿佛被某種無色無形的殼包裹起來,與全世界隔離,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活在一個孤獨的地方。
他沒有力氣做任何事,他不知道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了,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何月何日,他的時間好像靜止了,又好像無限制的飛逝,他跟外界的一切聯系都好像被切斷了。
他腦子里面只有一個認知,就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洛羿了,沒有洛羿的世界……跟他有什么關系?
漸漸的,他眼前出現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曹海、羅睿,他們在對他說話,他好像聽見了,但又聽不懂,他也不想懂。
他每天都被各種各樣的人圍著,可他始終感覺自己還在那個殼里,他不想離開,他怕自己一旦離開,就要回到那個沒有洛羿的世界里,他不想接受那個宣判洛羿已經死了的世界,那個世界太冷了,太假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夜,他變得很虛弱,似乎很久沒吃東西了,卻感覺不到餓,他知道自己這樣下去大概也會死,可他好像也不在乎。
他不知道自己還要怎么度過今天、明天,以及以後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