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10-411)(1 / 2)

2019年12月27日

第四百一十章·二曹言行如履冰

車轔轔馬蕭蕭快意堂三十六騎沿著西北古道策馬開路錦衣衛眾人護衛著中央的幾輛馬車緩緩隨行。

「什么?你想反悔!」一輛蒙著藍車篷的車廂內突然響起了尖銳的女聲。

「噓——小點聲你想讓外面人都聽見呀!」丁壽掀開車窗簾見車旁的錦衣衛騎士都識相遠離馬車才松了口氣轉身面對車內柳眉倒豎的慕容白。

「我不管你答應過我的就得做到休想吃干抹凈!」慕容白不依不饒。

「小慕容放心丁某人說話算話今早提褲子不認賬想不告而別的可不是我吧?」

提起這事慕容白窘迫得臉色通紅她早晨實在讓那兩個想巴結上司想瘋了的笨蛋纏煩了連飯都不吃出門帶馬准備走人。

丁壽聞風而出死活拉著不讓她走言道即便要走也不能騎馬可以搭他的車駕同行呸哪個想和他同車而行慕容白不聽勸阻一躍上馬隨即哎呀一聲從馬上滑了下來。

小慕容岔著腿看著周邊人一個個想笑不敢笑憋得臉色漲紅的模樣氣得小臉都紫了抽劍就要大開殺戒被丁壽強行勸住說要在車上商討兌現承諾的事慕容白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么走了不是被這家伙白睡了一晚么!

好不容易捱到一大幫人收拾齊整上馬的上馬駕車的駕車慕容姑娘還勉為其難答應這個愛充大輩的家伙覥臉上了同一輛車怎料一說起事來立即就變了卦。

「那你說什么不急一時抽不開身的混賬話?」

「小慕容就算你不念昨夜這段露水情分我好歹也長你兩輩你說話有點上下尊卑好不好!」丁壽郁悶得很也就是他這遭雷劈的穿越人士不計較這些要是別的門派弟子敢這么對師長說話早被廢掉武功逐出門牆了。

「你這名頭連師父都未認休要拿來壓我。

」慕容白壓根不吃這一套。

冷靜不要和這臭丫頭一般計較丁壽努力調節情緒克制住自己一巴掌糊她臉上的沖動。

「我這一攤子你也看見了件件都不是小事等這邊料理完了再去解決你那個……什么女人。

」丁壽還是沒把『情敵』兩字說出口。

「不行夜長夢多時候久了師父的魂兒就被那狐媚子徹底勾去了。

」慕容白不依。

「那就讓你那個在長安城里養尊處優的師父人趕過來陪二爺一起吃沙子就這兩條你選一個吧。

」丁二的耐性快被磨沒了昨夜消的火氣已經沖到腦門頂。

慕容白略一思忖便道:「好我傳信讓師父過來。

「還得帶著那女人。

」丁壽提醒。

「放心師父寸步不離那狐媚子她定然會來。

看著切齒冷笑的慕容白丁壽真有了幾分急切想知道那個從慕容白身邊撬了司馬瀟的女人是何許人了。

***

「那酒里被動了手腳你就沒發現?!」趙成被綁緊雙手拖在馬後小跑跟不上馬速跌跌撞撞十分狼狽還不忘埋怨自己兄弟。

「發現個pì!你見了那sāo狐狸眼睛都直了硬bī著我喝那杯酒還有臉怨我!」同樣跟在馬pì股後面吃灰的趙宗忍無可忍一改往日逆來順受對著趙成反chún相譏。

弟弟突然硬氣一把弄得趙成一怔隨即勃然大怒「你個忘恩負義的小兔崽子要不是我從小一把屎一把niào的把你拉扯大你小子能活到今天現在翅膀硬了敢罵我啦!」

「從小到大跟著你坑蒙拐騙三不五時被人追著砍這日子過得我還不如一早投胎去呢……」趙宗也是一肚子苦水沒處倒。

「行了一大一小兩個兔崽子吵得老子腦仁疼再多嘴把你們都砍了。

」郝凱在小yīn溝里翻船對他們可沒好脾氣一人賞了一鞭子。

挨了一鞭子的趙成脖子一縮立馬不言語了混江湖的栽了就得認挨打要立正人在屋檐下誰能不低頭。

趙成打算忍氣吞聲趙宗可不想這么算了從小到大他都是聽趙成的基本用不上自己動腦子所以到如今挺大個人了還是個二愣子自個兒大哥他可以埋怨幾句別人可說不得。

「神氣什么當初把你們放倒後要是一刀一個給剁了哪有這些麻煩事我大哥就是天生仁義心善!」

「善個pì!兩個開黑店的下三濫還敢還嘴郝爺現在就送你見閻王。

」郝凱讓前面的錦衣衛把馬停住拔出刀直奔著趙宗過去。

「哎呦官爺您別和他一般見識我這兄弟性子直口沒個遮攔我這給您賠罪了。

」趙成不顧手上繩子拉扯想跪下請罪。

一旁的於永使了個眼色馬上拴著趙成的錦衣衛靴尖一磕馬腹馬匹猛向前一躥直接將趙成拽倒拖拉前行一眾錦衣衛哈哈大笑。

「哥您沒事吧?」趙宗見自家哥哥被拖得塵土飛揚哀聲求告當即大怒對著郝凱嚷道:「你要殺便殺先讓我哥起來。

「老子要殺你哪有討價還價的余反正待會也是一刀省得你黃泉路上寂寞。

「郝凱我幾時讓你殺他了?」聽到外面動靜的丁壽探出頭輕輕揮手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衛帥這兩個小子帶在路上也是累贅不若就在這里宰了祭奠昨夜死去的弟兄們。

」郝凱上前道。

「你現在能替本官做主了?」丁壽目光一轉瞥向郝凱。

「卑職不敢。

」郝凱驚惶道。

丁壽微微冷哼「固原快到了去送個信讓他們出來接銀子。

郝凱誠惶誠恐領命辦事。

丁壽下了馬車看著滿身塵土互相扶持的趙家哥倆嘆了口氣「騰出輛車來將他二人綁在車上吧。

於永一旁應聲。

交待完畢丁壽回身上車卻被趙成喚住。

「大人您打算何時殺我們?」趙成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問道。

「我為何要殺你們?」

這話把自忖必死的趙成給問住了白楞半天才說了一句:「您為何不殺我們?」

「第一你們謀財沒害命算是天良未泯;第二么……」丁壽莞爾「你們瞧起來還有點兄弟情分……」

***

「巡撫陝西右副都御使曹元恭迎緹帥大駕。

陝西巡撫曹元聽說丁壽衛隊在彈箏峽被馬賊襲擊腦袋『嗡』的一下險些昏了過去那方距固原城不遠若是丁壽有個閃失他無論如何也脫不開干系著急忙慌領了陝西邊軍迎出將近十里見到這位活祖宗安然無恙才算把心放回了肚子。

「曹大人累您大駕了。

」丁壽連車都懶得下掀開車簾直接回了一句。

「緹帥言重下官不敢當。

」丁壽語氣不善曹元心中更加忐忑他不同曲銳身正影直和劉瑾沒什么瓜葛對劉瑾黨羽也犯不著低聲下氣曹元從政使升遷甘肅巡撫如今又轉撫陝西都是劉瑾提攜對這位皇帝倚重劉瑾寵信的錦衣緹帥實在沒什么底氣。

「緹帥賁臨陝境卑職早該拜會怎奈軍務纏身不得脫身還請緹帥寬恕行動怠慢之罪。

「防秋軍務要緊誰教本官來的不是時候那些戰馬貼了秋膘的韃子不趁機入套搶上一筆他們冬天怎么過得去。

「是是是謝緹帥大度體諒不想緹帥坐鎮京畿還熟知邊事軍務實乃國之干才朝廷股肱下官……」曹以貞是成化十一年的進士滿

腹經綸正准備將一套打好腹稿的溢美之詞以飽滿的熱情宣泄而出不料被丁壽一口打斷。

「我一大早開始趕路這些片兒湯話咱留著進城再說。

」丁壽撂下車簾縮回車廂扔下曹元杵在原尷尬不已。

「人家堂堂一個封疆大吏大老遠過來迎接你擺什么臭架子。

」慕容白看不慣丁壽趾高氣揚的德行。

「肚子里這點怨氣總得找人撒順帶給曹元提個醒別在我面前擺什么巡撫的譜。

」丁壽懶洋洋躺倒險些枕到慕容白緊實充滿彈性的大腿上小慕容急忙往廂壁處挪了挪pì股總算沒讓丁二占了便宜。

隊伍再次起行增加了邊軍的人馬浩浩盪盪不多時便來到了固原城下。

固原城分內外兩城回字形結構內城周圍九里三分高三丈五尺外城周圍十三里七分高三丈六尺牆體俱為青磚所包規模宏偉氣勢雄渾便是見慣北方雄城的丁壽也點頭稱贊。

進城以後隨行眾人妥善安置丁壽直接被迎入了巡撫衙門會晤陝西鎮文武官員。

「固原左控五原右帶蘭會黃河繞北崆峒阻南位據六盤咽喉據八郡之肩背綰三鎮之要膂為歷代屯兵用武之要眾位大人身上的擔子可不輕啊。

」丁壽習讀王越兵書頗有所得對固原形勝略知一二。

「緹帥所言與昔日楊總制之論不謀而合套賊雖以寧夏花馬池、興武營、清水營等處為入寇門戶而其抄掠之利實在環慶固原諸處固原連接關中與西域要沖土漢雜處易於生變委實不可輕忽。

」一個身著二品常服的武官座下接口道。

丁壽轉目看向那人年過四旬頜下三縷黑須玉面星目身為武將透著幾分儒雅氣質年輕時估計也是帥哥一枚適才聽曹元介紹過這位是鎮守陝西總兵官曹雄是由楊一清任上薦舉而起的。

「曹總鎮所言甚是可正因固原勢扼要道路安靖更應為重中之重怎鎮城咫尺之內竟有匪類成群橫行肆意襲擊朝廷命官連這安內都不可得還能指著固原鎮攘外定邊么!」甭管帥哥是少是老二爺懟起來還是蠻開心的。

「末將失職請緹帥降罪。

」曹雄倉皇站起。

「緹帥固原周邊向來太平這批賊人突兀而現確屬意外……」曹元急忙解釋。

「副憲的意思是賊人憑空冒出或者說是本官招惹來的……」

「絕無此意!」曹元兩手連擺「卑職這便傳令全境督促官軍緝拿賊人。

「陝西廣丁某也知曉副憲的難處若是力有不逮丁某可以請旨朝廷將平涼等府析出另委他人。

別呀再分下去我這陝西巡撫還干什么呀曹元心中嘀咕陝西一省幾占天下之半宣德二年時設置的陝西巡撫還可轄制陝西全境正統元年就分離出了寧夏、甘肅兩個巡撫景泰元年又設延綏巡撫延安慶陽兩府不歸陝西巡撫管了成化十二年明憲宗治理荊襄流民頗有成效置鄖陽府增鄖陽巡撫一職統管鄂、豫、川、陝交接之五道八府軍民事務漢中府和商縣又沒了你小子再把平涼給分出去哥們兒這巡撫還跟誰玩!

「這個么緹帥……」曹元想著怎么安撫這小子。

「緹帥安心在下願立軍令狀若不能緝拿匪黨歸案聽憑朝廷處置。

」曹雄接口。

丁壽目光一轉轉視曹雄一聲輕笑:「如此最好。

來啊把東西搭上來。

郝凱帶錦衣衛將一個個木箱抬到堂上在丁壽示意下掀開蓋子顯露出白花花的銀錠。

曹元疑惑道:「緹帥這是何意?」

「您的話沒錯人家是看上了本官手上這批銀子哈當日江南的五十萬兩漕銀都沒讓本官費這番力氣為了陝西區區八萬兩犒賞錦衣衛損兵折將丁某都險些喪了性命回頭萬歲爺知道了怕是要好一番取笑……」

丁壽說得隨意在座的陝西文武官員可坐不住了紛紛站起請罪人家是和皇上聊天拉家常的交情惹不起!惹不起!

「緹帥勞苦功高為邊事以身犯險陝西上下軍民人等必感念於心吾等當上表為緹帥請功。

「丁某不過盡點本分諸位同僚要感激的是聖上和朝廷……」丁壽向斜上方一拱手環視堂上文武冷聲道:「在下只是給各位大人提個醒這筆銀子上沾了錦衣衛的血有想從這里撈好處的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腦袋!」

***

曹雄回到總兵府立即有兩名面容相近的俊秀少年迎了上來。

「爹今日堂上說了什么?」年紀小的一個性急先問了出來。

「沒什么下馬威而已。

」曹雄屏退下人疲憊靠在了椅子上。

「可是那丁南山為難父親?」年紀稍長的少年雙手奉茶。

曹雄接茶輕呷了一口緩緩搖頭道:「目前還沒有只是錦衣衛一行人中途遇襲催促緝拿馬賊。

「他來固原是干什么的?怎么還招惹了馬賊?」小的少年好奇道。

「押送八萬兩邊儲賞銀。

」曹雄掐著眉心沉聲道。

年少的是曹雄二子曹謐聽了喜形於色「原來是善財童子來著爹您能分潤多少?」

「胡鬧!這是朝廷犒賞邊軍將士的豈能染指貪墨!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

曹謐被罵得臉色一陣青白小聲嘟囔道:「沒您這么訓兒子的這不連自己都捎帶進去了。

「你——」曹雄勃然而起。

「父親息怒」見老爹要發火曹雄長子曹謙急忙向弟弟使個眼色連聲安撫「二弟一句戲言您老別氣壞了身子。

曹雄重又坐下怒瞪著給自己添亂的二兒子。

曹謐被他的眼神瞅得發毛低頭道:「爹大哥你們慢慢聊我回房讀書了。

」說罷便准備開溜。

「站住!」

被老爹喝住的曹二公子委屈巴巴立足不動。

「最近這段時日老實待在家里讀書習武低著腦袋走路夾著尾巴做人不許出府惹事聽明白了?」

「知道了。

」曹謐蔫頭耷腦應了一聲。

「父親丁南山此來可是醉翁之意?」待弟弟退下曹謙憂心問道。

「為父也擔心此事朝中風雲變幻楊軍門告病致仕才、曹二人皆是劉瑾擢拔而起我這個總兵官前途堪慮啊。

」曹雄喟嘆「唉邃翁抽身得快我們這班舊部卻泥潭深陷進退兩難……」

「恩師也有難處……」楊一清是曹謙授業恩師便是為尊者諱他也不好附和父親。

***

固原丁壽下榻之永寧驛。

「副憲禮重了。

」合上禮單丁壽向對面曹元笑道。

「緹帥奔波勞苦來途又受驚擾下官些許心意權作壓驚饋貺。

」曹元欠身笑答。

「美意心領可這禮我不能收。

」丁壽將禮單退回。

「下官區區薄禮一片赤誠緹帥萬勿推辭。

」曹元急得站起身來。

丁壽壓手示意曹元坐下「副憲白日堂上那些話是說與固原文武的並非有意針對足下。

「下官明白。

」曹元連連點頭「明日起便安排鎮軍以五十人為一班lún番領取酒肉每名軍卒一斤熟肉一斤熱酒斷不會少了斤兩。

「按規矩此類犒賞該每十天一次吧上一次分發酒肉是什么時候?」丁壽笑容玩味。

曹元面皮一緊「這個么下官原撫甘肅對陝西軍務不甚了解聽聞楊應寧總制

三邊時……」

「好了以前的事就不說了」好家伙二爺問十天內的事情一桿子給我支到楊一清那會了恐怕又是一本糊塗賬丁壽懶得cào心。

「副憲說來你是劉公心腹咱們是同道中人見外的話不必多說如今這陝西三邊文武官員可有異動?」

「緹帥所指何事?」曹元悚然錦衣衛是干什么的他太清楚了丁壽這般鄭重其事他第一反應莫不是有人謀逆激靈靈嚇出一身冷汗他這陝西巡撫可沒得到一點風聲。

丁壽將公文推到曹元近前曹元大略一覽後心放下一大半沒人謀反就好至於陝西馬價鹽課被人侵占盜用不好意思和他這個前甘肅巡撫丁點兒關系沒有正德元年以前他還在山東當政使呢。

「緹帥吳給諫這封公文怎會在你的手上?」

「錦衣衛自有手段副憲就不要問了依你所見這文中之事是真是假?」丁壽凝視曹元。

曹元又細細翻看一番「言之有物應該不假可這其中涉及文武官員實在太多寧夏又不屬下官轄制處理起來實在棘手。

「才軍門現在何處?」丁壽道。

曹元恍然「正是才軍門如今正坐鎮寧夏花馬池防秋他處置起來的確近便得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