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丁南山信口開河延安府喪師失
2020年1月7日
清冷月光穿透婆娑樹影灑在闃寂林中映得眾人面上一片斑駁更顯詭譎幽遐人心難測。
一聲輕笑打破了場中沉寂丁壽面上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蕭兄相信這和尚的話?」
眼角余光瞥了慧慶一眼蕭離微微搖首「不信所以蕭某想聽丁兄如何說。
」
「我說什么你都信?」丁壽嘴角掛著些許揶揄。
「不錯。
」不談官家身份自二人相交以來多次並肩殺敵出生入死蕭離從心底不希望與丁壽反目。
慧仁濃眉一揚欲言又止盡管慧慶已是少林叛徒他還是毫不懷疑這位師兄的眼力和判斷。
「恐怕丁某要教蕭兄失望了」丁壽一指慧慶無奈苦笑「盡管不想承認還是不得不說這大和尚所言句句是真。
」
一言出口慧仁臉色大變他也知曉眼前二人武學修為頗深一旦對陣勝負難料心底未嘗沒有一絲僥幸存在沒想對方直接坦承看來今日事已難善了轉念間體內真氣全速流轉護住全身凝神戒備。
一直悄然不語的司馬瀟chún角勾起這便對了師承來歷泄露的確是個麻煩但若知情人都死光了那也就不再稱之為麻煩慧慶已然有傷在身慧仁和尚功力稍遜蕭別情武功雖高但沒了春風快意刀實力也要大打折扣自己內力在洞中已恢復八九成那混賬家伙的損耗固然不小但看他的耐力……司馬瀟玉面沒來由一紅暗啐了一口以那蠻牛般的身子骨想來就是受點內傷也不打緊己方完全可以將這三人的命留下。
「蕭某實不願與緹帥為敵但身不由己望雅量海涵。
」蕭別情神色倒還平靜言語間已透疏離。
「蕭兄你我何至如此外道?」
「除魔衛道乃快意堂本分所在故而——恕在下得罪了。
」
蕭離言談不出惡聲動手卻最為果決話音剛落身形已掠到近前輕飄飄一掌拍出掌風不起周邊氣流未動好似老友見面拍肩敘談一般隨意。
「蕭家慣常以虛勝實以無勝有小心了!」曾用心揣摩蕭別情與戰千里一戰司馬瀟立即出言提醒。
「謝啦司馬。
」笑聲中丁壽足尖點迅捷而退避開了蕭離舉重若輕的一掌。
話一出口司馬瀟心中就有些後悔讓蕭別情和那冤家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豈不更好沒來由多什么嘴!
「司馬幫主若嫌寂寞貧僧可以領教高招。
」慧仁濃眉輕皺手腕一抖飽含內力的僧袍猶如鐵帚向司馬瀟拂去。
「怕你不成。
」司馬瀟一聲冷哼肩頭微動一股yīn柔至極的真氣直接迎了上去。
一聲悶響司馬瀟身形微晃便凝立不動慧仁卻不禁退後一步初次交鋒司馬瀟略勝一籌。
慧仁受挫反進兩手上下一分同時施展擒龍手之『開天』『辟』二式分取司馬瀟咽喉、丹田兩處要害。
足下一滑司馬瀟身形快如鬼魅躲開迅捷凌厲的兩記擒龍手同時身形游走變幻忽前忽後轉眼間已然搶攻三次。
對手招數剛柔並濟yīn柔氣勁中又雜糅狠厲霸道路數見所未見慧仁知曉遇上平生勁敵不敢怠慢掌勢如山層層遞進期望以穩取勝。
丁壽那邊卻是借著林木阻攔一味避讓始終不與蕭離交手任憑你春風快意虛無奧妙他只不與你碰觸徒之奈何。
連遭變故又求戰不得蕭離不禁心境修為大減「難道魔門中人只會畏首畏尾不敢放手一搏么!」
「『避實擊虛』乃武學正理蕭兄所學不也是如此么。
」丁壽閃身躲入一顆松樹後讓蕭離再次擊空。
「『避實擊虛』並非讓人『避而不戰』」蕭別情腰身一擰身姿矯若游龍繞樹飛騰雙掌向樹後丁壽連環拍出「緹帥可敢一戰?」
「蕭兄既有雅興丁某敢不奉陪。
」
話音才落丁壽飛掠而起掌出如風快逾閃電眨眼間便是八掌劈出。
蕭離未想丁壽要么不出手一動便是疾如bào雨傾盆來勢凶猛。
你肯出手就好辦蕭離立即提起一口內息足間在松樹枝杈上一點揮掌格擋同時身形又冉冉升起丈余此時他不求克敵只消在丁壽狂風驟雨的攻擊衰竭之時窺其破綻乘勢而入便可以無力勝有力。
轉眼間交手十余招蕭離不由暗嘆丁壽內力綿長竟毫無滯怠之象不得不小心應對只見兩道人影在林間盤旋升騰不斷交擊分合如影逐形寸步不離。
驟然間蕭離探察出丁壽連綿攻勢中氣力稍泄有換氣之象知曉時機稍縱即逝立即猱身而進化掌為刀斜切而下。
一只手掌好似裹著電芒般閃亮切來丁壽未見懼色左掌幻化出一道奇異軌跡飄忽而出蕭別情矯捷身形在空中倏然一滯悶哼一聲跌墜而下。
丁壽在空中靈巧旋身翩然落凝望著跌落在枯枝落葉間的蕭別情輕吁一口濁氣:「不足勝有余有盡化無窮本是天魔武學jīng髓所在蕭兄可謂自入羅網。
」
「咳咳……」面色慘白的蕭別情輕咳幾聲勉力強笑:「好魔門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蕭某敗得心服口服。
」
「蕭兄不必自謙在下也是僥幸。
」丁壽這倒是實話若非這陣子睡了司馬瀟采死王九兒修為大有進境他絕不會贏得這般輕松。
「勝了便是勝了何來僥幸一說。
」蕭別情抹去chún角血跡慘笑道:「蕭某聽憑緹帥處置。
」
怎么處置?那才真是個麻煩呢丁壽不答扭頭看向猶在纏斗的司馬瀟二人。
慧仁與司馬瀟纏斗多時越打越是心驚他所學少林絕技都是走凌厲剛猛一路對手招數卻極為怪異明明出手凌冽yīn柔轉瞬便化成狠辣猛烈似乎剛柔存乎一心可千變萬化。
慧仁正自千般小心應對忽聽蕭離落敗心中不由一亂手下便慢了下來司馬瀟江湖經驗對敵閱歷遠勝這常年在山中修習的和尚豈容機會錯過閃身而進。
「呃……」慧仁肩頭中掌踉蹌後退。
司馬瀟得勢不饒人詭譎身形再度欺進連環三掌直趨要害定要將這和尚立斃掌下。
慧仁中這一掌傷勢不輕真氣運行不暢如何能抵擋司馬瀟快如鬼魅的絕命三招眼看便要殞命當場忽然間風聲響起兩側松林劇烈搖晃漫天松針挾著凌厲氣勁如bào雨般向司馬瀟當頭罩下。
形勢瞬息變化司馬瀟無暇細想低頭縮肩雙臂乍展一件月白外袍登時如翼般脫身蓬起好似一把巨傘將她身形遮掩隨即足下一點輕盈身姿如落葉一般飄後數丈堪堪避過漫天針雨。
「什么人!?」功敗垂成司馬瀟厲聲怒叱。
「這小和尚再不成器畢竟也是自家師弟就不勞女菩薩調教了。
」樹後轉出一人竟是適才受了暗算的慧慶和尚。
「是你?!」司馬瀟驚疑不定她雖然不齒偷襲行徑但對自己的出手一擊頗為自信這和尚至少需要靜坐調息一天半日才可行動自如可觀適才震落松針的手法分明真氣充沛毫無內傷跡象這和尚功力真是深不可測!
「二位且與蕭公子慢慢絮叨佛爺不奉陪了。
」話音未落慧慶挽住師弟縱身飛起。
「哪里走!」盡管心頭駭然司馬瀟也曉得容這二人脫身後患無窮飛身緊追。
「聊天還是人多熱鬧大和尚何必來去匆匆。
」丁壽同樣騰身而起半空截擊。
已然吃過虧的慧慶豈會再給二人機會身在空中大袖飛舞頓時勁風交錯林中所積落葉恍如惡龍升騰鋪天蓋向二人卷去。
目不見物丁壽二人擔心暗算不得不揮掌劈擋待枯葉散凈塵埃落定慧慶二人早已鴻飛冥冥不見蹤影。
「該死!」司馬瀟眸中寒光閃閃身形如飛鳥穿林一掌向一邊斜倚樹干的蕭離劈去。
蕭離此時不過勉強坐起對司馬瀟奇詭狠辣的一掌毫無還手之力唯有閉目待死。
『轟』的一聲巨響飛濺的砂礫土塊打得面頰生疼身上卻是無恙蕭別情錯愕睜開雙眼只見身旁被震出一個數尺見方的土坑司馬瀟正對丁壽怒目而視。
「你做什么!?」
「你又打算做什么?」丁壽不答司馬瀟反問道。
「殺了他在躡蹤追上那兩個和尚滅口。
」司馬瀟回得干脆利落。
「追那倆和尚我不反對殺他不成。
」丁壽淡漠搖頭語氣堅定。
「不殺他追到那兩個和尚又有什么用!」司馬瀟懷疑這家伙就是一腦子漿糊。
「那就不要追了。
」丁壽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起碼而今沒人要殺咱們了是吧蕭兄?」
蕭離輕咳一聲虛弱笑道:「非是不想實不能也。
」
「你這家伙倒是實誠。
」丁壽粲然探手伸向蕭離後背。
蕭離此時無力抵抗也不問其打算只是聽之任之任憑擺弄。
丁壽手掌按住他背心命門xué隨即蕭離感受到一股暖流隨之涌入轉瞬流進四肢百骸借著這股真氣引導混亂四溢的真氣逐漸歸攏再度匯聚丹田。
盞茶工夫後丁壽起身拭去額頭汗水「如何?」
蕭離臉上終於恢復了幾分血色振袖而起「你何故助我療傷?」
「這話說的自從太白山相識蕭兄助我也非一次丁某幾時問過蕭兄緣由。
」丁壽依舊笑得沒心沒肺。
掃向一旁冷眼旁觀的司馬瀟蕭離沉聲道:「今非昔比你我已成仇讎難以共生在世。
」
「嗤——」司馬瀟不屑冷笑滿是譏嘲。
你笑個pì二爺的笑話很好看么丁壽沒好氣白了男人婆一眼。
「蕭兄你我以及司馬哦還有剛才那兩個和尚我等都無緣當年那場武林浩劫說來彼此並無深仇大恨想我魔門根基被毀數十年子弟星散縱有幾分怨氣也該是我二人想討回公道才是足下又何必咄咄bī人定要分個你死我活呢?」
「自古正邪不兩立魔門荼毒武林江湖同道匡扶正義乃應有之義。
」蕭別情語音鏗鏘有力怒火滿腔「況且魔門勾結韃虜圖謀中原人人得而誅之!」
「好一派義正辭嚴蕭兄在石溝墩你我三人心無壅隔並肩殺敵攜手御虜你看我與司馬可是與韃虜勾結之輩!」丁壽冷笑。
「
這……」蕭離一時結舌親歷石溝墩血戰眾人皆是浴血奮戰九死一生若硬說丁壽二人勾結韃子來演這出戲未免太過。
「縱然你二人未曾如此做可昔年溫玉柱所為卻是有目共睹。
」
丁壽忽然仰頭大笑笑得蕭離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蕭兄既說以往便也當知昔日魔門力壓群雄江湖可謂太平無事自魔尊墜崖魔門各路高手群起復仇掀起武林數十年腥風血雨溯其源頭還是yīn山一戰此言可是?」
蕭離沉聲道:「不錯溫玉柱引狼入室欲竊九州神器罪有應得。
」
「可這事若從根上就是子虛烏有呢?」丁壽戲謔挑了挑眉毛。
「此言何意?」蕭別情面沉如水「當年勾結外虜之事人所共知魔門多行不義這才引得武林同愾而今還想抵賴不成!」
司馬瀟甩袖負手白凈玉頰上神情漠然「魔門行事由心當年既不屑解釋而今又何須抵賴。
」
丁壽看了司馬瀟一眼嘉許點點頭對方直接將頭扭向一邊不屑搭理讓丁二白討個沒趣。
「所謂『人所共知』也只是令祖八人的一面之詞吧?」
「緹帥若要辱及家門蕭某明知不敵也要拼死一搏!」蕭離怒火滿腔俊面漲得通紅。
「蕭兄且消消氣江湖人都說當年與魔尊同行者是一蒙古貴人天魔墜崖參與伏擊者只存令祖寥寥八人敢問那位蒙古貴人究竟是何身份最後又如何處置蕭兄可知?」丁壽道。
「北元韃虜除了一死還能如何!」蕭離不以為然。
「好一個死無對證!yīn山戰後幸存八人也是jīng疲力竭竟能短短數日間深入大漠千里往返於萬軍之中救出英廟而毫發無損如此通天徹之能幾位前輩還真不愧『聖人』之稱啊……」
「你究竟想說什么?」蕭離如何聽不出丁壽話中譏嘲寒聲問道。
「蕭兄不覺得那個不知下落的蒙人與安然北還的英廟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么?」
「你是說……一派胡言!」蕭離身子微微發抖不但憤慨胡言亂語的丁壽更為自己竟然會產生那樣荒誕的想法而忿恨不已。
「蕭某本以為緹帥雖身在官場仍不失為一熱血豪傑而今看來哼哼果然物以類聚魔門余孽個個皆是信口雌黃、顛倒黑白的無恥小人!」
司馬瀟袖中拳頭握緊眸中閃過一絲厲色才踏上一步陡旁邊伸出一只手臂將她攔住。
「蕭兄若是不信不妨回家問問蕭老前輩順便帶上家師的一句問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道lún回有欠有償世間沒人能一直占便宜早晚會有人連本帶利討回來。
」
蕭離xiōng口劇烈起伏雖處寒冷冬夜鬢角不住有汗珠滾下一字一頓道:「敢問尊師上下?」
「若非yīn山當事之人誰又能如此清楚內情。
」
丁壽輕聲細語卻讓蕭離如五雷轟頂兩耳嗡嗡作響。
「你……你……你是溫玉柱之徒?不!絕不可能!他已死了五十余年了你怎么會……」
「師父神功通玄區區yīn山斷崖如何能傷得了他他老人家對當年的幾位朋友可掛念得很呢……」
丁壽看著呆若木jī的蕭別情言笑晏晏。
無怪蕭離失態五十余年前天魔溫玉柱橫行武林無人能制縱然時過境遷聲威猶存蕭離雖未親見其人但自家祖父偶有提及也是搖頭唏噓可見諱莫如深本以為丁壽只是魔門三代弟子縱然非其敵手但總有前輩高人可將其降服但若天魔出山天下還有何人是其敵手!
蕭離不願相信可又不得不信除了天魔誰又能調教出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的魔門弟子!天魔出世武林必將大亂長安蕭家又將何去何從!更重要的一節是蕭離不敢去想的丁壽適才所說之事太過匪夷所思蕭離初只當他是巧言令色亂己心境畢竟他所言與武林傳聞大相徑庭而自家祖父與諸多武林前輩也更加可信可這些事若是出自親歷yīn山之戰的溫玉柱之口以溫玉柱昔日武林至尊的江湖位似不至於口出妄言萬一其中有何隱情……
蕭離冷汗淋淋遍體濕透一張俊面忽青忽白變幻不定忽然下定決心舉目言道:「恕蕭某不能從命。
」
丁壽略感意外「怎么?」
「勝負雖分生死未決蕭某走不得。
」
「適才丁某不是說過當年的事其實……」
「不消多說快意堂與魔門勢不兩立今日既已知曉尊駕身份斷無抽身而退之可能你我之間今夜注定只能活下一個。
」
「蕭兄你我相交時日雖短丁某以心相印何必定要你死我活呢?」丁壽無奈輕嘆拿這個榆木腦袋真不知如何是好。
「蕭某自知非緹帥之敵傳話之事便請自便吧。
」蕭離此時已有決死之心將全身功力提到極致森森氣勁如海cháo般洶涌匯聚衣袍瞬間鼓漲如球。
壞了這下牛bī吹大了丁壽暗暗叫苦蕭別情真是個認死理的這個時候不急著回去抱著爺爺大腿哭『禍事到了』反要上趕著尋二爺拼命也不知腦子是怎么長的。
盡管丁壽不願與蕭離做生死一戰
此時也已騎虎難下蕭離蓄勢一擊必然非同小可再想憑巧取勝是難上加難唯有全力以赴見個真章了司馬瀟那個臭娘們也不知過來幫個忙。
司馬瀟自方才丁壽語出驚人後便一臉狐疑打量著丁壽的確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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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一場生死較量迫在眉睫突然林外人聲響動腳步聲雜亂沓沓來人數量確是不少。
「公子!」
「大人!」
「衛帥!」
來人盡管壓著嗓子卻掩不住聲音中濃濃憂懼焦灼。
丁壽與蕭離對視凝望彼此默契點了點頭同聲喝道:「何事?」
十數人快步奔進林中一名錦衣校尉急聲道:「稟衛帥屬下在山中抓到一個人……」
「只要是白蓮妖人砍了就是還問什么青紅皂白!」丁壽厲聲叱道。
蕭離曉得丁壽弦外有音眉峰一挑隱忍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