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附近的這一條馬路,實際上並不是交通要道,而是幾個住宅區之間的通道,原本並沒有什么車輛停靠的,可此刻,馬路兩邊卻停著三四輛豪車。
「有人來了?」
向南有些疑惑,就算有人來了,也應該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要不然的話,康正勇他們早打電話通知自己了。
他搖了搖頭,慢慢地往工作室走去。
還沒進門,就聽到一陣笑聲傳來,緊接著,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這只明代弘治年制款黃釉五福同壽盤,可是在京城的一個『鬼市』里淘來的,說來好笑,那賣家我居然還曾見過一面,你們知道他是誰?」
「誰啊?」另一個有些嫵媚的聲音問道。
「嘿嘿,那人據說祖上曾經在宮里頭做過禁衛頭領的,哎,這可不是我道聽途說啊,好幾個老京城的人都言辭鑿鑿地這么說過!」
頓了頓,那聲音又說道,「反正我一看這同壽盤,就覺得很順眼,買古董最看重的不就是第一感覺嘛,我就買下了,花得不多,也就十萬塊,畢竟是『鬼市』里頭的東西嘛!」
那嫵媚的聲音質疑道:「既然那人在圈兒里那么有名頭,干嘛還上『鬼市』?這明代的同壽盤,怎么賣也值百八十萬的吧?會十萬塊賣給你?」
「這你就不懂了吧?」
粗獷聲音又說道,「像他們這些越有名頭的人,越不願意跌了份,平時沒事誰會賣自家祖傳下來的寶貝啊,還不是家里遇上事兒了缺了錢了,百般無奈之下,這才賣的嘛!」
「趟『鬼市』,那也是不想讓人認出了身份,知道不?」
「反正我就覺得這是假的!」
「哎,你這人……我還說你那個南宋吉州窯虎皮斑對盞是假的呢!」
「……」
工作室里頓時就亂哄哄的鬧成了一片,向南臉色一黑,一把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里面的沙發上,坐著三四個人,一個是光頭胖子,長得跟個彌勒佛似的,滿臉喜氣,可惜的是,脖子上掛著的一根小拇指粗細的金鏈子,把他的形象完全都給破壞了。
另外一個瘦瘦高高的,頭發看似亂糟糟的,仔細一看,又似乎精心做過造型,說起話來手上還翹著蘭花指。
最後那兩個長得就很普通了,但身上的穿戴一看就不普通。
除了這四個陌生人以外,覃小天和朱熙兩個人正在一旁忙著勸架,急得滿頭是汗。
向南進門之後,里面的人頓時都啞了口,一個個都瞪著向南,似乎想知道這人是什么來頭。
「老師,你回來了!」
一看到向南,覃小天頓時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喊了一聲之後,就連忙跑到了他的身邊。
「南哥……」
朱熙訕訕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向南沉著臉,開口問道:「怎么回事?怎么都在這里吵上了?」
「南哥,不是吵架,不是吵架!他們,他們只是爭論而已。」
朱熙趕緊跑了過來,小聲地解釋道,
「這些人都是我這段時間認識的小收藏家,正好,他們手上有幾件古董文物不小心破損了,我就給咱們工作室做宣傳呀,然後就把他們給引過來了……」
「這位是向南向老師?」
那脖子上掛著金鏈子的胖子遲疑著問了一句,見到朱熙狠狠地點了點頭,便立刻笑道,
「我說嘛,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原來真是向南老師,我姓何,在本地做點小生意,平時就愛收集個古物件,也沒少關注文博界里的事情,我對你可是慕名已久了啊!」
「何老板過獎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些人也是朱熙為了給工作室介紹業務找來的,向南的臉色便緩和了不少,他點了點頭,道,
「幾位來這里是?」
「哦,我們都把殘損的古董給帶來了,向南老師過過眼?」
金鏈子胖子試探著問了一句,見向南點頭,便立刻從包裹里掏出一個深紫色的木盒子來,然後小心地將它給打開,露出了里面裝著的幾大塊明黃色的陶瓷碎片。
「價值上百萬哪!」
金鏈子胖子看著這些碎片,一臉心疼地說道,「我那個傻兒子,說這碗好看,非要拿著他盛飯吃,結果一個沒拿穩,給摔成了幾瓣,氣得我喲,打又舍不得打他,只好狠狠打了他老子一巴掌!」
「你兒子的老子,難道不是你自己嗎?」
向南表情古怪地想著,轉頭瞄了一眼這金鏈子胖子,果然,看到他肥嘟嘟的右臉上,還有個沒完全消去的指印,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胖子,對自己還真狠!」
沒工夫去理會這胖子,他拿起那幾瓣碎片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說道:
「這可不是明代弘治年間的黃釉五福同壽盤,它是只贗品。」
「什么?假的?」
金鏈子胖子一聽,一下子瞪大了雙眼,「這,這後面寫著『大明弘治年制』呢!」
「哎喲,人家向南老師說了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那瘦高個子之前剛跟金鏈子胖子吵了一架,此刻一聽向南的話,頓時樂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他站起來,翹著蘭花指,嬌滴滴地說道,
「你不信人家向南老師的水平,那就別來這里嘛,你可以去別的地方呀!向南老師,你說人家說得對不對?」
說著這話,這瘦高個子居然還對向南拋了個媚眼。
向南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直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金鏈子胖子就吼了一句:
「死娘炮,你給老子閉嘴!」
緊接著,他又看著向南,一派豪爽的樣子,問道,
「向南老師,您能不能說詳細一些,我這些年,在古董文玩里面,沒少交學費,可就是沒什么長進,這一次,我也當作是交了學費了!」
向南微微點了點頭,沒什么底蘊,就想進古董圈子,想不交學費是不可能的,有些人就是交了一輩子學費,手里也沒幾件能拿得出手的古董。
所以,有個好心態,很關鍵。
「先說一個最簡單的地方。」
向南撿起一塊殘片,指著後面的落款,對那個金鏈子胖子說道,
「上面的『制』字,是個古體字,上『制』下『衣』,明代弘治年間官窯瓷器的落款,下面的那個『衣』字是沒有最上面一點的,可你看這只五福同壽盤上的『衣』字,卻多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