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第374章 反射弧略長(1 / 2)

1627崛起南海 零點浪漫 2622 字 2020-06-06

盡管在最後階段取得了突破,讓海漢人作出了小小的讓步,然而阮經貴心中卻連一丁點開心的情緒都沒有。海漢人表面上的讓步,卻變相給南越劃出了時間生死線——三十天之後,海漢人的戰船隨時都會出現在南越海岸,而屆時朝廷恐怕也沒法再以「海盜作亂」這種牽強的借口來糊弄國民了。而且海漢人從頭到尾都沒有理會南越提出的向北越和占城施加壓力,讓他們停戰的要求。

光是一個海漢,就足以讓南越朝廷焦頭爛額,而一南一北還有北越和占城兩個不死不休的冤家在躍躍欲試,輪番發兵攻打南越,這讓順化府已經陷入到四面楚歌的境地。朝堂上的高官們本來指望著通過談判來讓海漢人出面干涉兩個鄰居的暴行,可不曾想海漢人根本就沒打算讓這筆賬有寬限的機會。

在談判期間,執委會並沒有對他的行動做嚴格限制,反倒是每天都有專人帶他前往各種地方進行參觀,目的是讓他「感受海漢社會制度的先進性」。

阮經貴不過是個小國商人,一時半會的哪里比較得出海漢的社會制度有什么優越性,不過在他看來,本地的民政制度遠比安南國內森嚴,而民眾的生活水平卻大大地高於安南。盡管這里有很多奇怪的規矩讓阮經貴感到無法理解,甚至就連走在街上應該靠左還是靠右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有明文規定,但他不得不承認這里的社會秩序非常好,在勝利港完全看不到無所事事的閑漢或是沿街乞討的丐幫,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阮經貴雖然自己沒有做過民政官員,但好歹也是出身官宦之家,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這種良好的社會秩序不僅需要法制的維護,更重要的是民眾的生活足夠富足才行。如果大部分人都吃不飽穿不暖,又怎么會有心思去遵守那些奇奇怪怪的規矩?

在執委會的有意安排之下,阮經貴也近距離接觸了幾戶從安南國遷來的移民。這幾戶人來到勝利港定居都已經超過半年以上,基本都已經被洗成了正統的海漢歸化民,對於故國的使者到來並沒有表現出多少驚喜,只是很平靜地向阮經貴介紹了他所感興趣的一些生活細節。

武尚一家五口人都是當初逃避戰亂的時候在清化被海漢的運煤船給拉到勝利港來的,在安南國內,他們已經是無田無產的人,繼續待下去只有賣身當農奴或者被抓去當農兵兩條路可走,而來到勝利港之後,對他們來說無疑是迎來了新生。

「海漢首長們給我們建房子,發糧食,發衣服,我們在這里做工有工餉拿,有民團保護不用擔心戰亂,在這里挺好的。」武尚一邊用竹篾條編著筐子,一邊隨口說著自己的生活狀況。他在安南的時候就是一個篾匠,來到勝利港之後繼續重操舊業,就靠著給建設部制作抬土的籮筐過活。

「可你們是安南人!」阮經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如今海漢人要消滅我們的國家,而你們居然還在為他們工作!」

武尚抬頭看了阮經貴一眼,淡淡地說道:「國家?我只知道我們一家快餓死在清化城外的時候,國家可沒打算要救我們。」

「那是升龍府的逆賊不顧民生,我順化府才是大黎朝正統,不日便將復國……」

阮經貴打算給這愚民好好上上思想政治課,幫他正本清源重塑一下正確的歷史價值觀,但武尚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頭:「正統的朝廷在殺我們這些無辜百姓的時候,倒也沒留什么情面。我弟弟弟妹一家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南邊的軍隊一來就搶光了他家里的糧食和錢財,最後連他一家老小都給殺了……這種朝廷就算復國了,對我們老百姓又能有什么好處?」

「……你……這真是大逆不道!」阮經貴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反駁才好,只能一頂大帽子給扣上去了。

去年早些時候,南越向北發動反攻,的確是有一些洗劫民眾的狀況發生。俗話說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位於交戰區的普通民眾自然就成了被洗劫的對象。而南越的軍隊顯然也不會對敵占區內的民眾留什么余地,肆意燒殺搶掠,造成了大量的民眾拋家棄產向北逃難——這也正是成就了穿越集團從北越獲得移民的根本原因之一。

「小人現在是海漢歸化民,已經得了海漢的籍貫,不再是安南國的國民了,這大逆不道的說法,小人卻是擔當不起。」武尚手里的活兒不停,嘴上的說辭居然也一套一套的,弄得阮經貴簡直心塞。

阮經貴一連走訪了好幾戶安南出身的歸化民,其反應都跟武尚一家差別不大。在這些歸化民看來,衣食住行和安全都能得到很好保障的三亞,遠遠勝過了戰亂多年的安南國,而且他們來到這里之後也並沒有因為外來者的身份而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當然事實上目前整個三亞地區的人口超過七成都是外來者,真正的原住民其實並不太多。民眾覺得自己在這里所得到的待遇,周邊的生活環境,以及未來的發展前景,都是過去在安南時遠遠不能相提並論的,因此當阮經貴詢問他們是否願意再回到安南時,都明確地表示了拒絕。

這種狀況讓阮經貴非常失望,他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能夠策動一批安南移民回國參戰——海漢民團中也有不少安南籍出身的民兵,如果能把這些人鼓動起來,說不定有希望改變海漢人的態度。然而事實再次無情地給了他沉重一擊,這些出身安南的歸化民非但不願回國參戰,反倒是把自己背井離鄉的怨氣全都發在了執政的朝廷頭上。普通民眾的態度尚且如此,那軍隊中的人就更不消說了。

阮經貴也終於有機會在近距離參觀了讓他心驚肉跳的大鐵龍,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這玩意兒並非什么活物,而是精鐵所制的某種機械裝置,至於它為何能順著地面上鋪設的鐵軌快速行進,阮經貴卻是不懂其中原理。看到車上也有不少普通民眾乘坐,顯然這東西並非是靠什么玄奧的法術來驅動的。

隨後阮經貴被火車上卸下來的貨物嚇了一跳,一車廂全是火炮、步槍、彈葯和各種鎧甲、刀槍。這些武器大部分將出售給福建的許心素,以及北越軍方,少量是供應給「瓊聯發」各個大股東自家的民團所用。看到這樣的場景,阮經貴幾乎就確信無疑,近期占城國所出現的火器部隊肯定也是由海漢人武裝起來的。

這當然不是有關部門的無心之失,而是有意展示給阮經貴看的。海漢現在向外出售軍火的生意已經不再是什么秘密,從李家庄一役之後,兩廣地區都知道會造玻璃的海漢人造武器也是一把好手。不過對於一直被隔絕在海漢體系之外的南越來說,或許他們對海漢的武器制造能力還缺乏直觀的認識,於是相關部門便安排了這么一個機會,讓阮經貴從側面了解一下海漢的軍工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