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0章 流放五千里(1 / 2)

1627崛起南海 零點浪漫 2084 字 2020-06-06

秦華成從馬車上被拖下來,只來得及掃了一眼碼頭上被攔在遠處的幾名家人,然後便被兩名膀大腰圓的海漢兵推搡著上了船。作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後他當然也不會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別的機會,直接就被關進了甲板下的船艙里。

最近半個月從馬尼拉去往星島的船就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華成之外,還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島的犯人四十余人。不過秦華成因為身份比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與其他人有太多接觸,以免船還沒離港就泄漏了有關潮升商棧的秘密,所以特地安排將他關進了一間單獨的船艙,也算是享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

但秦華成上的這艘船並非客船,而是一艘運載貨物的貨運帆船,這趟去星島的任務是要把南海特戰大隊遺留在馬尼拉的一些裝備物資和個人物品送過去,順便就將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並運去。船上關押犯人的船艙全都是臨時騰出來的,秦華成待的這間船艙過去不知道是存放過什么腐爛發臭的東西,一進去差點就被船艙里濃重的味道給嗆暈。他有心想請船上的士兵給自己換個地方,但誰會搭理他這么個犯人,被叫來的士兵差點就動手揍他了。

秦華成心中哀嘆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褪毛鳳凰不如雞,今時今日真是什么人都能往自己頭上騎了。不過其實他在擔任治安警支隊長的時候也只能算個地頭蛇,僅僅可以壓著普通百姓一頭罷了,真要是遇上穿軍裝的對象,他也是一樣要低聲下氣地應付才行。只是那時候人家看他穿著警察制服,自然多少賣幾分面子,不會讓他顏面上過不去,可如今他僅僅只是一個被判刑流放的階下囚,自然不會再有誰顧及他的面子。

這船上押送犯人的士兵根本就不認得秦華成是誰,只是上面下了命令要單獨關押此人,並且在押送途中保證他盡量不與其他人有接觸機會,那自然是要對其嚴加管束了。秦華成想換間艙室,這在看守眼中就是故意生事,肯定對他不會有什么好聲氣了。如果不是上頭對這個犯人格外重視,看守或許真的會揍他一頓以打消他那些不安分的念頭。

至於這家伙在船上住得舒心與否,那可不是看守們需要考慮的問題,上面也沒有特地吩咐過要善待他。只要把活人完好無損地送到星島,這趟差事就算完成了,誰會管他途中有沒有吃飽,會不會失眠這類雞毛蒜皮的事情。

秦華成雖然出身不算有多富貴,但的確從小到大也沒過到什么苦日子,更不曾有過被囚禁的經歷,直到這艘船離開馬尼拉港出海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人生真的就此發生了重大改變。原本所期望能在警隊中節節高升是不可能再有了,而今後幾年都不得不以苦役囚徒的身份艱難存活,就算能夠熬過這三年刑期,那恢復自由身之後又能去干嘛?即便能再回到馬尼拉,想來也只有當個吃閑飯的廢人了,而家里少了他之後,父兄要如何習慣這種別離,是否會埋怨他的膽大妄為,也已經不得而知了。

秦華成越想越覺得悲從中來,忍不住潸然落淚。好在這間船艙就關押他一人,守衛也不會主動來探視他,倒也不用擔心這般軟弱的樣子會被別人看到。但這般與世隔絕,他也無法向他人傾訴自己心中的苦悶,心頭的悲哀越發難以得到化解。

也不知默默傷心了多久,秦華成終於從悲傷的情緒中稍稍好轉了一點,借著側舷船壁上唯一扇小小舷窗投進的光線,他這才好好地打量了一番自己所處的環境。這間船艙寬不過五尺,深不到七尺,空間高度也不到七尺,出入的門戶就只有身後這扇兩尺寬的小門。如果不是有一扇舷窗與外界相通,說這間船艙像個活棺材也不為過。艙內就只在地板上有一張兩尺多寬的破爛草墊,一床散發著難聞氣味的褥子,連個枕頭都沒有,就是他的全部寢具了。

而艙內除此之外的唯一陳設,便是一個瓦罐馬桶了,好在這玩意兒還有個蓋子,否則秦華成的日子恐怕會更加難過。秦華成順著艙壁摸了一圈,連根釘子都沒摸到,看樣子也別想在這地方淘到什么有用的東西了。

秦華成被捕的時候還穿著警隊的制服,但被軍情局囚禁之後,身上的制服便被扒走了,另行發了一套帶有黑色豎條的麻布囚服給他穿。而這套囚服就這么陪著他離開馬尼拉上了這艘船,看樣子還得一直穿到目的地去。海上航行期間,船上的淡水十分寶貴,他顯然不可能指望在這途中還有沐浴更衣的機會了。

過去二十多年間,秦華成還從未像今時今日這般窘迫,看著這船艙里的粗糙陳設,聞到那種令人作嘔的奇怪臭味,再加上又累又餓又渴,秦華成差點就二度陷入到情緒崩潰之中。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開始真心後悔自己不該聽從那兩只老狐狸的誘導,作出那么多的錯事,不然安安心心在馬尼拉當個治安警支隊長,過一兩年就能轉成正式職務,按照海漢警察司的安排,外放或是留在馬尼拉本地當個派出所所長,那小日子不是美滋滋?

結果就為了能從丁峰那里多套路一些錢出來,把自己的前途全給搭進去了,如今就算他心中充滿悔恨,卻也已經無法再回頭了。秦華成一步走錯,導致了後面滿盤皆輸,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心中貪念作祟,沒能克制住自己欲望所致。但他就算對那兩人有再多的恨意,如今也是於事無補了,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想想如何才能安穩度過這三年的流放苦役。

又過了許久,守衛在外面敲了敲房門,然後從房門下端的活動格子里推進來一個木托盤,里面是一碗粥,一把瓷勺和一小罐清水。秦華成咽了一口唾沫,趕緊過去將那托盤拿起來。便聽守衛在外面說道:「飯每天一早一晚兩頓,馬桶三天清理一次,有事喊報告,無事別出聲。有誰要是在這條船上不老實,那就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活到下船的時候!」

守衛說話這會兒工夫,秦華成已經將那碗粥喝下去了大半。這粥里半點油花都沒有,只煮了一點細碎菜葉在里面,素得不能再素。好在總算碗里還有點干貨,不至於像馬尼拉城大牢里供給犯人的粥,清得能照出人影來。秦華成有一次押送人犯到城中大牢時見識過一次,印象也是格外深刻,但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以囚徒身份喝這種菜粥的一天。

之所以給囚犯安排這種伙食,節約費用固然是主要原因之一,秦華成知道還有一部分原因則是要從伙食上限制囚犯的體力儲備,免得吃飽了生事。但真正等到這種待遇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秦華成才體會到這有多么難熬,一小碗菜粥下去根本就填不飽胃口,哪怕他放下架子把碗舔得一干二凈也於事無補。至於那一小罐清水,秦華成估計自己頂多三口就能喝完,還必須得省著點飲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