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1 / 2)

外婆電話里關心的內容還是老幾樣, 最近好好吃飯了嗎?吃飽了沒?是不是又瘦了?

以往蘭菏經常表示, 吃飽了,只是看起來瘦。但現在他終於可以無比自信地說:我吃飽啦!

外婆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接著又問找對象了嗎?蘭菏年紀不大,但在外婆看來,已經是該找對象的時候了, 個人問題怎么一點解決的影兒也沒有。

連蘭菏媽媽都說,劇組里有沒有好感的對象啊?如果沒有,回老家帶你相親去吧。

「媽,你也跟著說什么呢。」蘭菏正是專注事業的時候,閑時到處跑試鏡, 進了劇組基本忙到昏天黑地, 還真沒心情想這些。

要說到好感,他心底的確隱約飄過了什么,可是這朦朦朧朧的感覺,連他自己也無法准確捕捉到,只是胡亂搪塞,「工作比較忙, 等有空了再說吧。」

聊了一陣才掛, 蘭菏通完電話沒多久, 陳星語的視頻也撥來了。

她知道蘭菏已經從劇組回來,想約蘭菏到自己家做客。兩人約好了時間,蘭菏才收拾好行李,順便想把劉海給剪了。

從拍《珍寶》的時候, 他的劉海就遮住眼睛了,《追》里頭的角色造型又會把頭發往後梳,這平時放下來,都擋著眼睛了。

但也就是他拿剪刀的時候,聽到門外似乎有什么聲音。

沙沙……沙沙……

那聲音就像,就像是有蟲子爬過——不是一只,而是很多很多只密密麻麻地爬過牆壁,所發出來叫人牙酸的聲音。

蘭菏走到門口,對著貓眼看了一下,只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玩意兒,誰把我家的貓眼給蒙住了?

蘭菏正在疑惑之際,那黑色又不見了,或者說,爬開了——

門外的牆上赫然趴著不計其數的蜘蛛與蜈蚣,一時把走廊的燈光遮住,一時把貓眼也遮住,正是這密集的蟲子在游走,發出沙沙聲。

嘔,蘭菏有點惡心。

隔壁在煉蠱?動靜也太大了吧!

蘭菏開始猶豫,要不要叫物業,不叫吧,顯得他很不科學,要叫,又要聽應韶瞎賣安利,而且兩個選擇都得飆戲。

蘭菏不過煩惱了一會兒,那些蟲子竟像終於找到了什么路徑,一只蜘蛛一馬當先地從門縫里鑽進來,一頭栽在他鞋子上。足足得有半個巴掌那么大,細細長長的節肢撐起碩大的肚子,也因為個頭太大,能看清楚它頭胸上散布的那八只黑洞洞的眼睛,以及節肢上細細的毛。

伶仃的節肢動彈幾下後,附肢踩在了蘭菏露出拖鞋的那一截腳背上,他幾乎能感覺到蜘蛛肢上細密的剛毛因為彈動的動作,在自己皮膚上刷動……

「噦!」蘭菏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幾乎沒有思考,大退了幾步用力踢腿,把拖鞋都踢飛了,蜘蛛也飛了出去。幸虧他動作快,飛出去時看到蜘蛛都往拖鞋上吐毒液了。

——本來蘭菏一看到蠱蟲進來,就覺得是不是應韶想讓他相信,故意派來的。但蜘蛛吐毒液,他又不確定了,應韶濃眉大眼的,不像那種人。

那不過是第二只而已,一只突破後,其他的蠱蟲也接連涌進來,密布在地板牆壁上,把原本牆紙的米色都遮成了黑色和棕色。

蘭菏想吐,光著腳就往房間里沖,甚至分心想了一下,應韶看起來那么窮怎么會養得起這么多蟲?這特么和外婆說的故事不一樣啊,一個蠱師才養多少蟲子,應韶是開養殖場的嗎?!

蘭菏頭也不回,也不看腳底下,他很怕隨時隨地下一腳就會踩到什么,那還不瞬間爆漿。幾乎是以人生最快速度沖到房間,打開行李箱拿出兩個紙包,正是胡大姑娘和胡七十九的指甲。

曾經蘭菏拒絕了胡大姑娘和胡七十九,但在真正看到蠱蟲的瞬間,他想感謝這兩只狐狸,感恩生命有她們。

蘭菏氣都沒喘勻,一攥著這兩樣東西,外頭原本鋪天蓋地般的沙沙聲,一時清晰了很多,也小了很多,就像加了個buff。

他走出房間再看,哪有密密麻麻的蟲子,地上不過趴著一只蜘蛛和一條蜈蚣,所謂千軍萬馬,不過是蠱蟲惑人罷了。蜘蛛的兩只須肢在胸口搓啊搓,小臂那么長的蜈蚣也在游動,正是這動作,發出那叫人骨頭癢的沙沙聲,借著蠱氣擴大。

但現在它們搖頭擺尾的動作,在蘭菏看來,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當然,光這樣子也夠蘭菏惡心了,尤其那蜘蛛幾只眼睛蹬著它,還在搓手,搓得他汗毛倒豎,深恨自己的視力。

蘭菏退到了角落里,兩條蠱蟲不知是否也在忌憚他手里隱約散發著狐仙氣息的指甲,緩慢靠近。

「你們想選哪個?」蘭菏拿著兩個紙包嫌棄地問,「不說,那我幫你們選了。」

顯然,胡大姑娘攻擊力更高,殺雞焉用宰牛刀,蘭菏把胡七十九的指甲挫下來一點燒了,想等著右手長出指甲,誰知那氣兒一躥上來,右手竟是慢慢長出了絨毛……

蘭菏:「??」

眨眼間,右手成了只毛爪子,就像戴著手套一樣,指甲仍有沒錯,但看起來卻沒那么凶了,尤其在他試著把指甲也收回爪墊之後……

蘭菏一時領會,這就是胡七十九拿來揉柳導肚子的爪吧,她給的主要是治病的本事。

與此同時,蘭菏也覺得嗅覺更加敏銳……啊,我變強了,也變多毛了,蘭菏想。他仔細分辨,就發現這兩條蠱蟲的味道,和隔壁的蠱鬼並不太一樣,不像是同一個主人。

這么說,雖然養殖場是假的,但的確不是應韶在搗鬼,蘭菏心道,沒看錯鄰居。

兩條蠱蟲已爬到了近前,蘭菏也看得更清楚,蜘蛛蠱口器翕張,隨時可以吐出蠱氣。它們都是百蟲互咬,留下來的那一只,也是最毒的。

蘭菏生在湘省,聽過不少蠱蟲的傳說,不過他外婆一般稱放蠱為「放草鬼」,苗寨里養蠱的多是草鬼婆。甚至外婆自己因為久居苗寨,還會治點小毛病——苗寨有三千苗葯,八百單方,也有傳說能解蠱氣的草葯,外婆就說過自己用傳統方子給人除蠱氣的故事。

他自己生長在城市,親眼看到蠱蟲還是第一次,頭一次就被惡心到了,看來做蠱師都是要有大毅力的。

蘭菏忍著不適一伸手,或者說一伸爪,就極為敏銳地捉住了蜘蛛蠱,再反手將蜈蚣也摁住了。毛爪子捂著它們,口念咒語:「天上金雞叫,地下草雞叫,兩雞並一處,食盡人間蟲蛇污穢……」

只見兩條蟲子癱軟在他手心,蠱氣盡散,就這么徐徐退化成了普通的蟲子。

「去吧,抓蚊子去。」蘭菏把蜘蛛給彈了出去,蜈蚣則裝到了空酒瓶里,他想起外婆說城市里都抓不到大蜈蚣泡酒了……

把兩只蠱蟲都處理完,蘭菏才松了口氣,沖去洗了個腳,也不知先前趴在他腳背上的到底是真是幻。

蘭菏強烈懷疑這些蠱蟲和之前的厲鬼一樣,也是走錯路了,畢竟這棟樓就應韶一個蠱師。

怎么蠱蟲方向感也不好,兩間房雖然戶型一樣,但方位正相反啊。他決定以後在門口貼上門牌號,不然老被認錯。

而且就因為這些東西,讓他都有點不□□心了,萬一後續還有什么鬼啊蠱的進來,他又離魂了,身體怎么辦?

因身上還有著胡七十九的本事,蘭菏即刻想到了法子,他把之前從王警官那里討的紙拿出來,還剩幾張了,貼在門窗內側:「人來隔重紙,鬼來隔座山,千邪弄不出,萬邪弄不開!」

咒罷,蘭菏才收了法。

「唔……」蘭菏想想,還是用洗手液把毛爪子給洗了一遍,又烘干,才收了法,說實話,要不是理智在這兒,他看到毛就想滴外驅蟲葯。

接著又把自己真實的手也洗了一遍,不然總覺得怪怪的,這手還要用來吃飯的呢。解決完這些不速之客,蘭菏安然躺下,魂離體外。

剛又給應韶解決一檔事,現在又是飯點兒,能不找應韶去蹭點吃的么?

……

京城某小區。

樓爺和自己認識數年的黔地蠱師邊喝酒邊談笑風生,聊起最近做了些什么局,忽而有些擔心:「應韶這愣頭青,氣焰凶得很,他要不敵,不會來個魚死網破吧,老哥你怎么樣?」

這位蠱師啐了一口,用苗語罵了一句,蔑笑道:「他一個黃毛小子,才養了幾年的蠱,這是我精養許久的蜘蛛蠱和蜈蚣蠱,他倒是想破……」

話還未說完,他忽然覺得心口像是一空,整個人都怔住了。

樓爺問:「怎么了?」

蠱師這才迸發出一聲慘叫:「應韶——」

……

「哈啾!」應韶打了個噴嚏,一揉鼻子,「好香啊!」

他正和兩個師弟做了一鍋香菇土豆肉泥拌飯,窮啊,肉都沒買太多,土豆已經燜得粉軟,和香菇丁、肉泥都著色成了醬黃色,紅椒段和青蔥又為它增色,湯汁浸入飯里,稍微拌一拌,更加均勻,香氣混著熱氣蒸騰而上。

師弟正在給他爹發信息:「爸爸,不用給我打錢,我還挺好的,今晚吃香菇土豆肉泥拌飯,可香了……」

就在這熱氣氤氳中,眼前出現了一抹影子,嚇得應韶趕緊放下飯勺,「來、來爺?」

「嗯,我路過這里,捉到幾只作祟的蠱蟲。」蘭菏試探地道,「可是與你有關?」

「我沒有放蠱啊。」應韶不假思索地道,「我們都沒放。」生意都沒有,放毛蠱啊。

這個蘭菏知道,不是他放的,只是為了引出後邊的話,「嗯,那就是沖著你來的?否則怎會在這附近徘徊。」

「難道,是樓爺……」應韶得罪的人也不多,立刻就懷疑到了正主身上,「我們的確得罪了人,但他不是養蠱的呢……呃,難道是他找的人?所以那些蠱蟲現在都被來爺收走了嗎?」

「嗯,不用謝。」話雖然是這么說,但來爺的眼睛卻緊盯著他們的拌飯看。

這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准備香花水果做供奉,來爺的眼神又那么熾熱,應韶在飢餓中沉默了三十秒,實在沒法厚著臉皮對陰差說不,只好道:「來爺吃點拌飯么……」

他是很高興能攀上無常啦,為此,在所不惜。

「好的啊。」蘭菏幾乎是立刻接上了,「勺就不用了,我直接用鍋。」

應韶:「……」

得到了主人的許可,蘭菏把一大鍋拌飯都給吃干凈了。

師弟默默低頭,把微信改了:爸爸,給我打兩百塊吧,我今晚可能又吃烤面筋……

「味道不錯。」蘭菏吃罷滿足地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慢用。」

應韶擦了擦眼淚,還不得不感恩:「好的來爺,謝謝來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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