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狂客與狂刀(1 / 2)

明月高懸,夜色深重,大海一望無際,盡是藍黑色波浪起起伏伏。

一艘樓船漂泊其上,掛滿燈籠,將四周照得宛若白晝,船頭盤腿坐著一位中年男子,手持魚竿,面容平靜,做垂釣狀。

他眉毛濃密,顯出幾分剛硬,唇上兩撇八字胡橫著滋長,略顯怪異,一襲青袍似儒衫似僧服似道裝,相當另類,周身氣息內斂,沒有半點真元附著魚竿,像是在真正享受垂釣之樂,靜心之趣,可若沿著魚竿魚線往下,會發現魚鉤處沒有一點魚餌,想要釣上魚,似乎全憑運氣,效法守株待兔的前輩,等待那條蠢魚上鉤。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仆侍立於旁,頗為擔心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

「不用擔心,爺瘋不了,只是借垂釣靜心,打磨心靈。」中年男子淡淡說道。

老仆嘆了口氣:「島主,夫人已逝,緣分已終,無需再強求,就當前世今生、今生來世看待吧。」

中年男子正是三仙島島主吳季真,他握著魚竿的手沒有半點動搖,語氣平淡道:「等玄女凝就法體,便無需應身了,到時候,哪番記憶占據上風,融入玄女本尊,哪些作為『前世回憶』,還得看她的心境,還能爭取爭取。」

「霸王娶得,爺娶不得?」

狂傲之態溢於言表。

老仆神色變化,突地嘆了口氣:「真是孽緣。」

「玄女這應身法造孽無數,讓多少大好男兒肝腸寸斷,她因果糾纏,形同邪魔。」

他撫養少主長大,有幾分父子之情,一時忍不住詆毀了玄女幾句。

「六洋狂客」吳季真依舊垂釣,不起半點波瀾道:「情之一字,古往今來,深陷其中者,又有幾位能夠看透?有情無情,最是難斷,她活潑開朗,陽光逗樂,性子嬌憨,恰好擊中我的心靈,是我主動糾纏,怪不得她。」

「這幾十年夫妻恩愛,情深意重,絕非作假,無有其余可以代替,我不後悔。」

老仆一時無言,每次都是這樣的答案。

這時,一葉扁舟逐浪而來,船頭悠閑坐著位青衫男子,二十來歲,俊美瀟灑,同樣垂釣海上。

吳季真並不在乎外人,依舊老神在在,忽然,他咦了一聲,開口問道:

「你用直鉤釣魚?」

自家不用魚餌,垂釣磨心,乃東海一怪,可眼前男子更怪,魚鉤都扳直了,還不用真元,不勾動天地,釣個什么魚?

兩船相距頗遠,吳季真的話卻無損穿過了肆掠的海風,清晰抵達。

直鉤釣魚者正是孟奇,眼睛不抬,微微一笑:

「願者上鉤。」

願者上鉤……吳季真先覺韻味悠長,旋即怔住,又重復了一遍,「願者上鉤……哈哈,真是願者上鉤!」

他笑得很是瘋狂,自己與玄女應身的姻緣還真是「願者上鉤」!

今日聽聞此言,竟有幾分當頭棒喝之感。

吳季真的大笑有點嚇住老仆,連連呼喚島主,好半天,吳季真止住笑,丟下魚竿,雙目幽深看向孟奇,半空明月為之一暗,似有烏雲遮蔽,讓吳季真的臉龐陷在陰影里。

「可惜,可惜,沒早點受此棒喝,如今深陷其中,再難自拔。」吳季真語氣似嘆息似驕傲,更有幾分茫然和悲苦。

如此心境,如此孽緣孽情,談什么證道法身?

孟奇還是直鉤垂釣,左手輕拍船頭,悠然吟道:

「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