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斬吾見我(1 / 2)

關你何事?關我何事?對啊,自己的「他我」要么是模擬的印記,要么是沒有靈智的投影,自身獨一無二,根本不需要考慮眾多「他我」記憶情感沖擊而迷失的問題。

既然如此,另外一個「我」,完全一樣的「我」,與自身有什么關系?他是他,我是我!

受到這聲暴喝,孟奇仿佛揭開了一層迷霧,叫做知見障的迷霧,眼前霍然開朗,念頭此起彼伏,再無滯礙,隱約感受到了本性真如,身心活潑,妙不可言。

不過這僅僅只是掃清了迷霧,顯現了道路,至於怎么「靠近」,如何「靠近」,還充滿了艱難險阻,各種歧途。

他沉思片刻,展顏一笑,徐徐起身,拱了拱手:

「多謝前輩指點。」

「第三問是,若前輩過去經歷的種種皆是夢境,夫人是夢,畫眉山庄是夢,手中之劍是夢,又該如何面對?」

「常見幻術肯定無法影響前輩,但如果身處阿彌陀佛的夢中天地呢?你所看到的,聞到的,觸摸到的,感受到的,皆是夢境反饋,看似真實,本質虛幻,庄生曉夢迷蝴蝶,究竟是庄生夢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成為了庄生?」

孟奇將「缸中之腦」的疑問改頭換面講了出來,說完,他轉過身,踏著山路,緩步往下,沒有等待陸大先生的回答。

道旁微風吹拂,花草清香入鼻,扎著木簪的身影漸行漸遠。

陸大先生長劍置於身旁,眼神閃爍,嘴唇翕動,卻始終未能說出自身的答案,就這樣看著孟奇一步步離開了後山。

…………

出了畫眉山庄,孟奇舉目四顧心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去,念頭紛呈間,下意識往著西南行進,等到回神,已是到了一座仿佛參天長劍般的山峰前。

洗劍閣的山門所在!

孟奇怔怔立在山前,忽地啞然失笑,心里果然還是有些放不下那件事情。

那句話給自己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平生唯愛七尺劍,斬吾見我我非我。」

他沒有掩飾氣息,江芷微已然出現於山腳,身後山花盛放,芳菲如畫。

伊人鵝黃衣裙,黑發輕挽,垂下幾縷,明艷奪目,似乎從未改變,笑吟吟道:「怎么不說一聲就過來了?」

「興之所至,隨心而來。」孟奇一襲青袍,頭扎木簪,瀟灑溫蘊,含笑打著機鋒。

江芷微輕笑一聲:「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么事情?」

眼波含笑,一副我還不了解你的模樣。

「嗯。」孟奇沉吟了一下道,「你曾經吟過『斬吾見我我非我』,斬的是哪個『吾』,見的是哪個『我』?」

江芷微恍然笑道:「原來你是在思考『我之為我』。」

然後,她神情多了幾分嚴肅,正色道:「『吾』指外在之『我』,包括肉身、經驗、武道、情感等方面,『我』則是本性真如。」

「自那一點本性真如離開大道,便受到後天沾染,目被五色所迷,耳被五音所惑,鼻為五味所染,心被經驗與情感蒙蔽,難見本來面目。」

「斬掉不是斬去,不是拋棄,而是勘透它們的局限,明白它們的虛幻之處,從而照見真我。」

孟奇有所明悟,微微皺眉思索。

江芷微見狀,想了想,用更淺顯的話語說著自己的心得:「雖然我坐了死關,但『斬吾見我』也不過是初有眉目,這應該是貫穿外景以後武道的疑難,簡單來說便是眼睛看到的事物受限於眼睛本身,不到佛祖慧眼,照破一切虛幻,見萬事萬物,總有遺漏之處,所見也並非全都真實,完全相信『眼見』,很容易犯錯,屬於『吾喪我』,被外在迷惑,不見事物本來面目。」

「同樣的,不到最終,耳朵有局限,鼻竅有局限,我們經歷各種事情得來的經驗與武道同樣有局限,完全依賴經驗,則會被經驗困住,對事物的認知出現偏差,完全依賴於武道,則被武道束縛,越來越偏激和極端。」

「認清它們,勘破它們,斬掉它們帶來的虛幻之處,才能打開牢籠,見到『真我』。」

孟奇點了點頭道:「說是容易,真要去做肯定異常艱難,自出生以來,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或多或少受到『吾』的影響,依賴它早就成為習慣和本能,根本不覺得有什么問題,自然也就勘不破這點。」

他明白了江芷微的意思,也知道自己需要做的是「斬吾見我」,一見真我,立刻就能自證傳說!

山上花開燦爛,山腳兩道身影相對而立,一鵝黃,一素青,交流著斬吾見我的經驗,氣氛融洽,如詩如畫,幾有神仙眷侶的感覺。

孟奇抬頭看了看江芷微,看了看那條熟悉又陌生的山路,忽然笑道:「之前陸大先生提『一念之差』時,我就在想,如果當時沒聽大哥慫恿,前來洗劍閣勸你,隱晦表達心意,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