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請(2 / 2)

六朝清羽記 紫狂 3337 字 2020-07-30

說著程宗揚頭一縮,溜進艙內。

太乙員宗名頭雖然不比當年,終究是名門正道,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門來,如果閃避,未免折了白湖商館的面子。祁遠升起商館的旗幟,一面高聲道:「白湖商館在此,岸上是哪里的朋友?」

船身微微一沉,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船上。

「太乙員宗元行健。」

那人沉聲道:「敢問:從草原回來的那個年輕人,叫程宗揚的,是否在你船上?」

祁遠心里打了個突,他還不知道程宗揚竟然是從草原回來的,想起王哲身死的傳聞,當下加倍客氣,「不知尊駕找他有什么事?」

元行健沒有理會這個不起眼的干瘦漢子,揚聲道:「程宗揚!姓程的!給我出來!」

凝羽道:「你不出去嗎?」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程宗揚壓低聲音,表情十分鄭重。

凝羽道:「莫非你知道太乙真宗的什么秘密,他們才三番二次地來找你?」

說到秘密,王哲倒是給過自己一張白紙,可就算自己交出去,藺辨泉那老家伙也未必相信。那天晚上偶然聽到的暗殺,使程宗揚對太乙真宗門下深具戒心,當即搖頭否認。

「我到草原上,只是和一位姓文的參軍做生意。」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我一個小商人,怎么會知道太乙員宗的秘密?」

凝羽卻面露訝色,「姓文的參軍?影月宗的文澤?」

程宗揚愕然以對。

凝羽道:「影月宗是一個小教派,擅長用水鏡傳送訊息。文澤在影月宗號稱出類拔萃,據說他使用水鏡,能瞬息之間將訊息傳遞到數千里外。六朝最大的幾家商館競相出重金招攬,可文澤卻投身軍伍,做了王哲帥帳的參軍。你居然能和他做生意……」

凝羽上下打量著程宗揚,顯然不相信這個販賣具的無良商販,會和森嚴勇決的左武軍拉上關系。

「呶,就是這個東西。」

程宗揚拿起背包,亮出拉鏈。

凝羽一怔,她和蘇妲己都見過這個背包,但那時拉鏈是開著的,誰都沒有在意這個看似裝飾的小物件會有這樣的妙用。

「文參軍本來想買一批,用在軍士的甲胄上,所以才找我商談。」

凝羽正要說話,忽然外面「撲通」一聲,船頭的鐵錨被推到水里,正順風疾馳的船只立刻橫了過來,船身一陣搖晃。

幾名護衛喝道:「太乙員宗的就敢在這里耍橫嗎?」

元行健冷笑數聲,「讓姓程的出來!不然你們就別想走!」

「喂,」

程宗揚悄悄戳了一下凝羽,「幫個忙。」

凝羽道:「這個忙我可幫不了。那姓元的功夫很好,我未必能贏過他。」

程宗揚嘆了口氣,起身出了船艙,「我出來了。可以走了吧?」

幾道目光同時過來。那些太乙真宗的門人雁行守在船頭,為首的一名漢子身材高大,雙臂極長,濃眉下一雙眼睛凶光四射,跟他比起來,那個行事狠辣的趙行楷還能稱得上道貌岸然,而這幾個若不是披著太乙真宗的道袍,簡直就是一群凶強霸道的悍匪。

元行健虎視眈眈地地盯過來,「你就是程宗揚?」

「是我。」

元行健哼了一聲,「林教御吩咐,要你往龍池走一遭!」

程宗揚以為他說的是「藺教御」他本身對藺采泉沒有什么惡感。只不過那老頭看上去仙風道骨,教出的弟子不是陰險毒辣,就是行事蠻橫,可見他老人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藺教御有命,在下當然不敢不從。只不過現在我還有事,等這點事忙完,一定去龍池拜訪。」

元行健跨前一步,毫不客氣地斜身用肩頭一扛,擋在程宗揚身前的祁遠立足不穩,踉蹌幾步,「撲通」跌進河里。元行健視若無睹地盯著程宗揚,森然道:「林教御讓你現在就去。」

「林教御?」

旁邊一個醉醺醺的聲音道:「是林之瀾那小子嗎?」

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怒形於色、紛紛喝罵道:「林教御的名諱,可是你能叫的?」

武二郎打著呵欠起身,一邊睡眼惺忪地提起酒壇,有些不甘心地搖了搖,又看了看元行健的腦袋,然後手一翻,那口酒壇硬生生扣在元行健頭上。

武二郎出手看似隨意,元行健卻根本來不及反應,「砰」的一聲,酒壇把他整個腦袋都扣在里面,直至肩部。

程宗揚不忍地撇撇嘴,露出同情的眼神。那酒壇的壇口看上去比元行健的腦袋還小了一圈,真不知道武二郎是怎么扣進去的。

周圍幾名太乙員宗門人喝罵著撲過來。武二郎一扎腰帶,掄開雙臂,搶人人群。他身高腿長,在船上這種狹小的環境中占盡優勢,活脫脫就是一頭猛虎闖入羊群,三拳兩腳,便把這群人全部放倒。

元行健在酒壇里發出變調的叫喊聲,雙臂揮舞著扳頭上的酒壇。武二郎醉眼朦朧地晃著身體過來,張開大手往壇底一拍,元行健身體頓時矮了半尺,叫聲也變成斷斷續續的喘息。

武二郎響亮地打了個酒嗝,敲著壇子道:「孫子,說什么呢?」

壇子里「唔唔」兩聲,連程宗揚都聽出來他是在求饒,武二郎卻勃然大怒,臉上的虎斑仿佛跳了起來,吼道:「骯臟潑才!敢罵二爺!」

怒吼聲中,武二郎抬起長腿,一腳踹在元行健兩腿中間。元行健頭上扣著酒壇,悶哼一聲,兩手搗住下腹,直挺挺跪在船上,渾身抽搐。

武二郎余怒未消還要再打,元行健那些同門撲過來央求道:「二爺!二爺!小的們有眼無珠,沒認出二爺,求二爺饒他這一遭。」

武二郎沖著眾人說道:「你們可都聽到了,這小兔崽子竟然敢罵二爺!這不是打二爺臉嗎?二爺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以為二爺是吃齋的啊!」

祁遠渾身是水地爬上來,聞書立刻跟護衛們一道把頭點的飛快,都證實自己親耳聽到元行健這不長眼的,竟然敢當著武二爺的面罵人。武二爺什么脾氣?能容他放肆?沒有當場廢了他,只能說武二爺心太善,姓元的兔崽子命太好。

武二郎手一指,「你們幾個,都聽到了嗎?」

跟著元行健來的同門只剩下點頭的份,紛紛表示元行健竟然敢罵武二爺,大家這頓打挨得一點都不冤。

武二郎得意洋洋抱住肩膀,「誰讓他罵人嘛,罵人挨打,天經地義,就是林之瀾來了,也抬不過這個理去,你們說是不是?」

武二郎拳頭最大,說的當然是正理,大家無不心悅誠服,「二爺說的一點沒錯。」

武二郎對大伙的表現還算滿意:「太乙員宗跟二爺交情不錯,今天就放你們一馬,還不快滾!」

那些人來時如狼似虎,去時如喪考妣,心有余悸地扶起元行健,看也不看程宗揚,轉眼就走的一個不剩。

回到艙中,程宗揚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太乙真宗怎么這種德性?」

武二郎卻收起傲態:「這些家伙都是林之瀾招的外門弟子,只掛了個太乙真宗的名號。換作內堂弟子,就沒有這么好打發了。喂,林之瀾找你干嘛?」

程宗揚苦笑道:「我連林之瀾是誰都不認識,怎么知道?思……也許王大將軍死的時候我正好在旁邊,他們找我是想知道王大將軍把掌教之位傳給了誰。」

武二郎露出怪異的表情,難以置信地說道:「紫陽真人死了?」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武二郎又是惋惜又是嘆氣,又有幾分看不起王哲的執著,「將軍有什么好當的?心甘情願地替人賣命,哪里比得上我武二逍遙?」

破天荒的,他這次沒有自稱二爺。

嗟嘆半晌,武二郎問道:「王紫陽死了,那掌教是誰?」

「王大將軍沒有說。」

武二郎拍拍程宗揚的肩,同情地說道:「這下你可麻煩了。太乙真宗六位教御,誰不想當那個掌教?不管紫陽員人有沒有留下話,你這個最後見過紫陽真人的,都逃不了關系。」

說著武二郎咧嘴一笑,「好在咱們要去南荒。那地方,除了要錢不要命的商人,誰都不走。你要死在南荒,就少了這些麻煩。祁老四!不去競州了!從白龍江口直接南下!這趟南荒能不能活著出來,就看誰的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