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戲中有戲(2 / 2)

六朝清羽記 紫狂 3674 字 2020-07-30

一名軍士踏出來,向孟非卿敬禮:「ニ營一連少尉呂子貞請戰!」

孟非卿點頭,呂子貞提著佩刀走到場中。「姓胡的,你在朔北做獨行大盜,與我們兄弟沒少打交道,什么時候投入黑魔海當走狗了?」

胡一逸打量他一眼:「原來是朔北城的呂捕頭,竟然這里見面!果然是冤家路窄!」

說著他身子一縱,猶如一只猿猴朝呂子貞襲去。

胡一逸是朔北大盜,剛被黑魔海招攬不久;呂子貞這十幾年改了名字,在朔北城當一名不起眼的捕頭,沒想到會在此地重逢。雙方彼此不陌生,轉眼便交手十余回合,不分勝負。黑魔海又出來兩人,分別被馬鴻和匡仲玉截住。等黑魔海又一人出陣,敖潤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聲躍上前去:「雪隼佣兵團敖潤!直娘賊!拿命來!」

#場中八人分成四組捉對廝殺,一時間風聲大作,刀光劍影夾雜法術釋放的光芒,令人目不暇接。秋少君卻眼珠四處亂轉,連周圍石頭也不放過。

趁雙方惡斗,程宗揚向後面戒備的星月湖軍士打個手勢,借著洞壁上怪石掩護,悄然移動腳步。忽然他心頭一動,抬頭朝洞頂壁望去。

只見一個模糊影子像壁虎一樣貼在洞頂,這會兒正朝自己露齒一笑,竟是秦檜那個死奸臣。

秦檜長衣吸附在身上,懸著身;他朝自己擺擺手,像影子一樣在洞頂挪動,轉眼消失在黑暗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程宗揚松口氣,繼續往前行進。

兩炷香之後,場中分出勝負。黑魔海出場的四人只有一名大漢活著退回自己一方。其余三人屍橫就地,與敖潤交手的漢子更是身首異處,讓敖老大風風光光地出口惡氣。

真刀真槍的硬拼,星月湖這幫從血海中殺出來的軍士占了九成贏面。但那位巫嬤嬤對己方慘敗似乎不在意,她退到火炬之下,毒蛇一樣黃濁的眼睛凶光四射,只看了場中一眼便緊緊盯住魚無夷,好像對這個盟友比對星月湖更有興趣。

剛才一場惡斗下來,拋開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黑魔海能夠一戰的只剩下三人;除了帶傷的漢子便是巫嬤嬤和魚無夷。事到如今不由魚無夷不出手。他踏前一步,冷冷道,「泊陵魚氏,無夷公子。」

秋少君連忙舉起手:「我!我!」

孟非卿沉聲道:「秋公子稍安勿躁,讓孟某來會會他。」

魚無夷挾住棘牙刃,緩緩抬起手,蓄勢待發。

孟非卿何等眼力,聽說他是泊陵魚氏就留了心,此時一眼看出他借抬手的動作,從袖中放出一縷毒粉。毒粉顆粒極小,在跳動的火光下,仿佛一團若有若無的輕霧。

孟非卿天龍霸戟一揮,周圍丈許空氣仿佛被突然抽空,形成一個漩渦;飛散的毒粉旋轉著盡數吸附在戟尖上。孟非卿提起天龍霸戟,「呼」的一口吹出,毒粉凝成一線朝魚無夷疾射回去。

魚無夷失了一招,立即雙手連彈,打出幾枚藍汪汪的毒針。

孟非卿是左撇子的情況沒有多少人知道,如今被辛卯提醒,魚無夷打出的幾枚毒針,落點全在孟非卿身體右側。

孟非卿的天龍霸戟劃出一道烏亮光弧,將毒針盡數磕開。接著雙臂一絞,兩支月牙狀的戟牙朝魚無夷脖頸鎖去。孟非卿出手霸道至極,戟尖撕開空氣的銳響在洞中猶如風雷,讓每個人都提起心來。

魚無夷雖然名震一方,但撞上星月湖八駿之首的孟非卿,高下立判。面對呼嘯而來的天龍霸戟,他連出手硬擋的勇氣都沒有;身體往地上一撲,以一個狼狽姿勢避開雙戟。

他這一招只顧著躲避,將整個後背空門都暴露出來,慌亂得連一個剛習武的孩童都不如;不少人露出鄙夷表情,覺得這個無夷公子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忽然魚無夷身體一動,一個鯉魚打艇,剎那間躍起丈許飛到孟非卿頭頂,然後袖中一縷黑絲旋轉著飛出,瞬間張成一個直徑丈許的大網,將孟非卿連人帶戟都罩在網下。

那張漁網質地堅韌又柔不受力,正是克制孟非卿天龍霸戟的絕佳武器。一旦被漁網罩住,對手便有通天神力,匆忙間也無法脫身。

孟非卿身形一展,不退反進,雄獅般闖入火炬旁的黑魔海人群中,雙戟飛龍般盤旋揮舞。先梟去辛卯的首級,接著將旁邊一名文士攔腰斬斷。那名憑實力勝了一場的漢子長刀疾出,劈向天龍霸戟的小枝。

孟非卿右戟一翻,反而用戟牙擰住他的長刀,左戟如同鐵騎奔出,將那漢子擊殺當場。孟非卿頃刻間連殺數人,直到巫嬤嬤的鰂刀砍來才收手。他反戟將魚無夷的漁網盪開,隨即闖向另外一側,雙戟左右遞出再殺兩人。

魚無夷面沉似水,巫嬤嬤臉上的刀疤抽動著,泛起血紅顏色。兩人雖是圍攻孟非卿,但這個星月湖八駿之首的鐵驪往來自如,想打哪兒就打哪兒、想殺誰就殺誰,兩人聯手仍無法阻攔他半步,反而被他牽著走。

魚無夷心底發寒。眼前孟非卿修為明顯超過自己不只一級,難道短短十余年間他已經突破六級,進入第七級歸元的境界?如果真撞上第七級的高手,自己別說取勝,連逃生都是奢望。

孟非卿雙戟砸出,將巫嬤嬤震得倒退數步撞在火柱上,濺起一蓬火星,然後左戟一挑,用戟牙挑住漁網;右戟閃電般劈出,戟桿砸中魚無夷的左腕。

魚無夷左腕頓時折斷,一只手幾乎廢掉。他尖嘯一聲,棘牙刃脫手飛出,帶著一股濃腥味道直逼孟非卿面門。

「來得好!」

孟非卿回戰挑關抹著劇毒的棘牙短刃,腰身一擰,一招龍行大荒先挑開巫嬤嬤的鰂刀,接著直取魚無夷頸下。魚無夷已被逼到石壁處退無可退,眼看要命喪當場。

巫嬤嬤目露凶光,忽然松手拋開鋤刀,怪嘯著朝孟非卿抓去;她竟然為了魚無夷這個盟友,使出同歸於盡的打法。

孟非卿右戟封住巫嬤嬤的利爪,更加強橫的左戟絲毫沒有減速,眼看要切斷魚無夷的脖頸。魚無夷臉色一瞬間變得烏青,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盡數濺在戟上。

沾上毒血的天龍霸戟像蒙上一層鐵銹,連接觸到的空氣也微微發藍。孟非卿拋開單戟,鐵拳「呼」的遞出將魚無夷胸骨打得盡碎,連他背後岩石也碎裂一塊。

程宗揚終於等到時機,大喝一聲:「八格!」

太刀脫鞘而出,明晃晃的刀身映亮半個洞窟,仿佛一道閃電朝孟非卿襲去。

黑魔海眾人早已死傷殆盡,只剩下一個失去兵刃的巫嬤嬤。突然看到一個髡發的忍者從黑暗中現身,太刀直擊那個煞星,她凶目不由露出一絲錯愕。

那忍者一刀劈在戟尖,孟非卿如受雷殛,雄軀劇震著向後退開。忍者翻身落地,雙手握住刀柄舉過頭頂,擺出一個東瀛劍術的姿勢,接著一個纖美身影掠來,用生硬的聲音替他說:「東瀛上忍,飛鳥熊藏!」

看到泉玉姬,巫嬤嬤終於放下心。她露出一個獰惡笑容,嘶聲道:「上忍來得真巧!」

孟非卿沉著臉,似乎在飛鳥熊藏的突襲下吃了暗虧,一時間無法出手。巫嬤嬤抓住機會,抬掌往壁上一拍,厲聲道:「走!」

石壁凹陷下去露出一個洞口,巫嬤嬤當先掠入,接著是泉玉姬。程宗揚做戲做到十分,抬手打出一支卷軸,一股濃煙立刻升起掩住眾人身形,然後躍進去。

巫嬤嬤扳動機關,一陣沉重至極的摩擦聲響起,懸在洞口上方的巨石迅速降下。星月湖人手雖多卻被濃煙阻隔,只能在外面叫嚷喝罵。等濃煙散開,洞口早已被巨石堵住。

絕處逢生,即使凶悍如巫嬤嬤也不免有幾分慶幸。她嘶啞著聲音道:「上忍好手段……」

說話間,一條人影魚一樣從巨石下的縫隙間游入,卻是剛才被孟非卿鐵拳擊殺的魚無夷。

看到眾人訝異目光,魚無夷哼了一聲。「魚家的人豈有那么容易死的?」

他舌頭咬破一截,說話有些吃力,這時轉身道:「上忍來得正是時候,要不然在下也沒這么容易脫身。」

說著他蹦出一串流利倭語。

程宗揚心下叫苦。自己好不容易等到孟老大干掉這家伙才露面,怕的就是被他認出來,沒想到他居然詐死。

這家伙在雲水和自己交過手,雖然經過小紫的易容術,但近距離接觸,隨時都可能被他看出破綻。

洞口的巨石「砰」的落地,打斷魚無夷的話語。巫嬤嬤道:「這邊來!」

說著帶領眾人朝洞內走去。

程宗揚心里打鼓。由於不知道島上虛實,他與孟非卿商量雙方合演一出戲,由臧修冒充飛鳥熊藏先一步登島;如果島上另有膜蹺、強攻無果,自己再詐為飛鳥熊藏混入黑魔海內部,伺機而動,給黑魔海來個連環計。

為避免後患,最重要的是不讓黑魔海一人漏網,讓劍玉姬疑神疑鬼。這會兒看來這個險自己不得不冒。

眼前出現幾許光亮,光源卻不是火焰,而是幾顆大珠。珠輝雖然黯淡,但以幾人修為,這點光線已經足夠看清周圍細節。程宗揚硬著頭皮跟隨巫嬤嬤,一邊盤算如果立刻翻臉干掉姓魚的,能有幾分勝算?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魚無夷目光閃閃地說『,「飛鳥上忍莫非到過泊陵?」

程宗揚索性裝成聽不懂,板著臉一言不發。但魚無夷不屈不撓,換成倭語又問了一遍。正頭痛之際,巫嬤嬤忽然停下腳步:「魚公子,請。」

魚無夷只好收口,進入鑲著明珠的洞窟內。

眼前是一個精致洞窟,兩側開著門,形成一個圓形客廳;廳內擺著石雕桌椅,四壁掛著帷幕,看起來像一座豪華的殿堂。s魚無夷打量四周:「沒想到這里居然別有洞天……」

巫嬤嬤嘶啞著喉嚨道:「這里便是本教在晴州的無憂宮。」

她一邊說,一邊雙手握住衣角,突然雙手一分,手指鐵鉤般扣住魚無夷的肩背,接著屈膝撞在他腰椎上。

魚無夷剛死里逃生,哪里有半點防備?腰椎被她一擊頓時折斷,像條死魚般栽倒在地。

這下劇變突生,程宗揚幾乎看傻了。這悍婦剛才還不惜使出與孟非卿同歸於盡的手段救援魚無夷,誰知轉眼間會突下殺手。

腰椎折斷的劇痛使魚無夷身上冒出一層冷汗,他腰部以下已經失去知覺,上身又被封住道,一動也不能動。

巫嬤嬤拋下染毒的衣角,對泉玉姬道:「我的話他能聽懂嗎?」

泉玉姬連忙道:「會的不多,慢些說能聽懂幾分。」

「那便好,告訴上忍不必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