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先下手為強(1 / 2)

杏花亭。

陪坐花魁幫烏廣元取來木船上的紙卷,交給了他。

烏廣元打開後,一目十行隨意掃了眼,面色就微微一變,有些難看起來,目光也變得猶疑……

與宋華交好的劉玘劉仲榮見之冷笑一聲,催道:「廣元兄這會兒怎又不急了?若是有何顧忌讀不出來,不妨我來讀。」

烏廣元聞言面色再難看三分,此刻他方知,賈琮第一時間將行卷送入芙蓉園的真意。

若非如此,他現在必會撕碎紙箋,然後強行將人驅逐出曲水池!

但是現在……

看著那首詞,烏廣元都不知該說什么好。

他沒有理會劉玘,而是目光擔憂的看向了主座位的曹子昂。

到了這個時候,曹子昂還能說什么?

除了在心里將豬一樣的趙倫罵個狗血淋頭,只能見招拆招。

從烏廣元的面色來看,賈琮還當真寫了份討檄文書。

只是,他難道會懼?

因而故作大氣頷首道:「廣元只管讀便是,吾也想見識一番賈清臣的傾世之才。」

烏廣元聞言,只覺得嘴里苦澀。

他聽出曹子昂的譏諷怒意,但他不認為,十二歲的賈琮擔不起這個名頭。

真正的傾世之才啊!

深吸一口氣,烏廣元不再猶疑,再猶豫下去,連他都要成了笑柄,他沉聲念道:

「贈杏花娘·擬古決絕詞柬友。」

「木蘭花。」

「余於崇康十二年四月初一,有幸赴曲江池瓊林宴,得遇杏花娘……」

「今做此擬古決絕詞,勸其當與負心人決絕!」

念至此,曹子昂雖面沉如水,但嘴角卻滿是譏諷。

心道:賈清臣,你若以為這樣就能壞我清譽,未免太愚蠢了些。

如今新黨大勢所趨,誰會為了這么一個狗屁檄文來為難於我?

就是寧次輔,也不會關心這等小事。

而且,今日也不會有人將這篇爛文破詞記傳播開來。

縱然有人傳,也成不了氣候。

一個花魁所出的庶孽,能寫出什么東西?

他目光森寒的遙遙看著面色淡然的勸慰杏花娘的賈琮,心中恨愈炙。

其擁躉們更是紛紛喝斥聲討不止。

僅憑這樣一篇文字,就想要「污蔑」今科狀元公,豈不可笑?

盧璇沉聲道:「到底如何,讓廣元兄讀完再說罷。這一段公案,總會水落石出。」

其他人紛紛冷笑之,烏廣元則深吸了口氣,有些艱難的讀出了第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見……」

……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芙蓉園紫雲樓內,陶陶用近乎亢奮的聲音,大聲誦讀道。

只是,讀完第一句,眾人的面色就變了,樓內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閨閣女兒家,尤其是她們這個年紀這個出身的,在見多了內宅私事後,哪個不曾擔憂過日後的婚姻之事?

愈是豪門,愈發無情。

正房太太過了三十,多半就會在後宅備好庵堂。

內宅恩愛之事,自有新進的年輕貌美的女子承歡。

紅顏未老恩先斷,卻道故人心易變。

字字血淚!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錦衣薄幸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念罷,紫雲樓內早已出現抽泣聲。

這首詞本就是以女兒家的角度來寫,對於這些閨閣小姐而言,代入感太強烈……

而最先被眾人恭維喜事的「羽瑤兄」,此刻更是面色煞白。

她便是當朝次輔,新黨魁首寧則臣的愛女,寧羽瑤。

今科狀元曹辰曹子昂,便是其父兄為其精心挑選的東床快婿。

原本以為,是個才貌雙全的當世人傑。

卻不想……

看著滿堂悲戚聲,坐在首座的芙蓉公子以手撫額。

明亮有神的眸眼中,驚艷色還未退去,又浮現出擔憂之色。

她除卻擔憂寧羽瑤所托非人外,也擔憂這個作詞之人。

若今日此人作詞水准一般的話,此事多半會被打壓下去。

沒人會願意為一個妓家掀起風波,惹出是非。

但是……

這樣一首注定驚艷當世的佳詞,誰能壓得住?

隨著這首詞的傳播開來,今科狀元曹子昂,也注定會遺臭萬年。

他臭了不要緊,可寧則臣的臉面也被踩在了地上。

至少,無數人會暗笑一聲「瞎了眼」,「識人不明」!

以寧則臣的強勢,此事怕不會善罷甘休……

想了想,芙蓉公子沙沙的聲音道:「羽瑤不必難過,今日歸家,你只需將此詞送與寧大人一覽,自然無事矣。

換做旁人,或許還會強撐體面,將錯就錯送女兒出閣。

但寧大人當世人傑,豈會為虛名所累,斷不會誤了你終身。

另外……」

她又對侍者道:「前去杏花亭,請詞人與杏花娘來此一敘。另外告訴他們,今科芙蓉榜,此人為魁。」

……

「呼哧!」

「呼哧!」

杏花亭內,曹子昂此刻再沒了大魁天下的得意,連起碼的風度都保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