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侯門深似海(2 / 2)

賈琮想了想,垂下眼簾,道:「先生可是以為,先生能想到的事,寧則臣必然亦能想到。

可他卻依舊賭上了滿門的身家性命,所為者,絕非是他自己,而是為了大乾。

先生不贊成其行,卻敬重其心。

不願以私怨,與其斗爭。」

宋岩聞言,滿面欣慰,道:「清臣資質之高,實為吾生平僅見。

不錯,正是如此。

此人本為人傑,胸懷錦綉韜略,實在可惜了……

罷了,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新黨如今氣勢正炙,寧家也是烈火烹油,宮中賞賜不絕……

但愈是如此,愈是禍根!

天下最不可持久者,便是聖眷……」

賈琮聞言,緩緩點頭,只是心中到底如何作想,宋岩卻難以得知。

縱然你有千般大義,卻都不是欺我辱我之由……

宋岩見賈琮如此肅穆,反而笑道:「不要多想了,這些事你現在知道還早了些。

時候也不早了,汝不便在外多留,領了九梅院的人,歸家侍奉雙親去吧。」

……

興道坊,寧相府。

小書房內,寧觀看著妹妹薄怒的眼神,頭疼道:「好妹妹,我都分說了一百回了,遷宋先往瓊州,並不是為了報復哪個。

父親大人何等人物,怎會如此行事?」

寧羽瑤哪里肯信,怒道:「兄長莫要以為我是閨閣女孩子,就誆我無知。

這些年三品以上的大員,有哪個遷往惡州為官的?

賈公子指出那偽君子的惡處,分明是幫了我家,也救了我,你們怎能如此恩將仇報?」

寧觀苦笑不止,道:「哪里會真讓他去瓊州為官,不過是想讓他致仕罷了。

再說那宋先早二年就上過折子,請求致仕。

朝廷擔心兒子退了老子也退,舍不得大司空這最適合鎮守工部堂口的道德完人,才不得不壓著不放。

可宋先身為江北布政,掌一省民政、財政,何等緊要之位,卻阻撓新法大行,消極怠惰。

念及松禪公之名,父親甚至親筆書信於他,解釋過新政大行的必要性和緊要性,依然無果。

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縱然沒有妹妹這回事,也當是如此。

只不過正逢其會罷了……」

寧羽瑤到底年輕,又是閨閣女子,未曾接觸過多少朝政和政爭,聞言信了大半,只是苦惱道:「可是這讓人家怎么想嘛~」

寧觀心中冷笑一聲,面色卻不顯,捏了捏眉心,無奈道:「我的好妹妹啊,為了讓新法大行,改善國運,讓億萬黎庶得以活命,父親大人殫精竭慮,頂著多少罵名和詆毀毅然前行,連哥哥我也費盡心力,不求青史留名,只望助父親一臂之力。

這等時候,你讓我們去想一個少年心里怎么想?

我們很為難的……」

寧羽瑤聞言,羞愧滿面,紅著臉道:「我並不是不懂事,只是……」

見寧觀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寧羽瑤心里一陣心虛,一跺腳,道:「算了算了,不理你們了,真是頭疼死了。」

說罷,一扭身轉身離去。

待寧羽瑤去後,寧觀方收斂笑容,面色漸漸肅煞起來。

宋先之事,當然不會那樣偉光正。

寧則臣何許人也,執掌天下權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言出法隨!

不管那豎子心存何意,只要他危害了相國之權威,就要承受宰輔的雷霆一擊!

此行並非泄憤,只是若不強勢壓制這等勢頭,本就凶險的局勢,便極有可能崩壞。

若不是賈家一門雙公,余蔭太重,此次就不只是一個宋先那么簡單了……

宋先多半是去不了瓊州的,不過,曹子昂這個新科狀元,今日卻已經「主動」上書,請求前往瓊州為官。

想來日後,再無人敢輕逆相府威權!

至於那個賈琮……

想起方才寧羽瑤的神色,寧觀微微皺起眉頭來。

……

公侯街,榮國府。

榮禧堂後夾道北,粉油大影壁後王熙鳳小院。

短短一天不到的功夫,此處就從賈府最炙手可熱所在之一,成了幾無人問津之處。

璉二爺偷小姨娘,被大老爺撞破後追殺,削去半片耳朵不說,更累得嫡母幾乎致死。

這等丑聞在賈府傳的沸沸揚揚,再無賈璉立身之處。

闖出這等天禍來,東府珍大爺已經以賈族族長的身份,上書宗人府,廢黜了璉二爺世子之位。

也就是說,日後榮國府這份家業,和他再不相干了。

想來,日後他也無臉見人。

賈府的奴才們,無事還要挑主子幾分錯處排揎笑話。

如今指著賈璉這回亂子,她們能笑話幾輩子!

一向好強的王熙鳳,本就才將將養好身子,此刻再度病倒……

東廂卧房內,看著背朝外的王熙鳳躺在炕上不言不語,一聲不出,只是默默落淚,平兒只覺得一顆心都碎了。

連她都覺得面皮臊的無臉見人,更何況是更要強的王熙鳳?

可是,又不能眼看著王熙鳳繼續慪下去,身子怎么得了……

平兒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強笑道:「奶奶,到底身子要緊,日子還長遠呢……」

王熙鳳卻恍若未聞,一顆要強的心就如死了般。

只覺得了無生趣,木然的躺在炕上,卻是連哭都不想哭了……

平兒看之心痛之極,正當難過的嗚咽出聲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通秉聲:

「老太太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