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無可奈何(1 / 2)

「琮哥兒回來了!」

平兒欣喜道,沖淡了眉間的幾抹憂色。

賈琮上前行禮問安道:「姐姐好,我是昨日回來的,因為忙著理事,所以才沒能及時給姐姐請安。」

平兒抿口一笑,眼睛彎成月牙,嗔道:「還是和從前一樣,小夫子一般。」

賈琮起身而笑,滿面陽光。

平兒眼神微微有些波動,想起昨日老太太的話,心里暗自一嘆,不過見賈琮似毫不在意,便笑問道:「這般早,你可是有事?」

賈琮點點頭,道:「有事想求二嫂幫忙。」

「什么事呀?」

平兒關心問道。

賈琮正色道:「如今大老爺和大太太都病倒了,不能理事。

王善寶家的也送回家養傷去了……

東路院現下亂糟糟的,也沒個能管事伏人的。

昨日大老爺被送回去後,竟連個煎葯的都沒有。

老爺雖讓我看顧些,可我哪里有這個威望壓伏那些婆子媳婦?

思來想去,家里只有二嫂有這個能為。

所以我想請……」

「嗒!」

賈琮話沒說完,就聽到房間里傳來一聲響聲。

他眉尖一揚,屋里已經傳來王熙鳳的聲音:「是琮兒來了?在外面站著做什么?平兒還不請他進來?」

平兒忙給賈琮使了個眼色,然後兩人一起入內。

王熙鳳還沒下炕,猶半藏在被窩里,不過衣裳已經穿齊整了。

她未施粉黛,眼睛微微有些紅腫,卻並不怎么在意,見賈琮規規矩矩給她行禮,先自嘲了聲,笑道:「難為琮哥兒你還記得我這個嫂嫂,如今,闔族上下都在看我的笑話……」

賈琮忙道:「二嫂哪里話,但凡在族里問一個,就沒有不說二嫂好話的。

就是我,當初若沒有二嫂和平兒姐姐的關照,怕未必能活到今日。

所以心里一直都念著二嫂的好……」

王熙鳳一雙丹鳳眼一直注視著賈琮,卻也只能看出他滿滿的誠心來。

面上笑容和緩了些,再嘆息一聲,聲音隱隱抽泣道:「若真如此,就是我的福氣了。

只盼日後三弟襲了爵,做了官,繼承了這份家業後,能給我和平兒一份容身之處,就感激不盡了……」

說著,還要作勢行禮。

賈琮心里一凜,忙避開她,急道:「好嫂嫂,說這些,就再沒我容身之處了。

昨兒當著老太太、老爺、太太和那么多人的面,我就起過誓,但凡家里的一分一文,我若取了去,就天打五雷轟。

老太太也說了,家里的家業,寶玉一份,蘭哥兒一份,剩下的都是二哥二嫂的。

我真真是分文不要的。」

王熙鳳眉尖一挑,道:「這就奇了,分文不取,那你怎么活啊?」

賈琮聞言,不裝熊了,站直了身體,昂然道:「二嫂豈不聞: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易經六十四,當頭第一卦: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我輩儒生,本當自強!」

看著如勁松挺立的賈琮,聲如金玉般說出這番話來,那一身風采,讓王熙鳳和平兒兩人的眼睛,均是異彩連連。

起初念那首勸學詩時,王熙鳳心里還有些好笑。

以為真真是個書呆子。

可最後那一言「自強不息」,卻又讓她有些震撼和刮目相看了。

她出身不凡,見多了口出蓮花,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的人。

可真正能做到三分的,又有幾人?

然而眼前這位如玉少年,這二三年來,卻是她親眼見著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今日,不正是自強不息嗎?

聽說,今歲就要下場秋闈。

前兒還做了那么大名頭的一首好詞,出了好大風頭……

輕輕呼出口氣後,王熙鳳心里莫名一陣酸澀。

想想這個小叔子,別管他做不做得到不取分文,只這這般志氣和風骨,就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再想想她那個連老子女人的床都敢爬的丈夫……

心情不好,語氣自然變得差了些,王熙鳳嫌棄道:「你這又是讀書又是自強的,還來尋我作甚?」

平兒聞言面色一變,擔憂的看向賈琮。

卻不想賈琮竟能屈能伸,笑道:「二嫂,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老爺讓我管東路院,可東路院那邊如今亂成一團麻,我手下又沒精兵強將,哪里管的來?

再者,如今我還小,縱然有自強之心,也需要一二十年慢慢變強。

如今正幼小,還要二嫂多照應……」

不提平兒瞠目結舌,王熙鳳更是哭笑不得,啐道:「你個半大小子也是巧婦?原道你是個踏實好的,誰曾想也只嘴上功夫!

前面說的比唱的好聽,還怪唬人的,這會兒又來哄我?」

賈琮苦著臉道:「其實昨兒已經打了二嫂的名頭行事了,昨兒送大老爺回去後,我連一個端茶倒水熬葯的人都指使不動,是掏了十兩銀子,又借了二嫂的名頭,才指使動她們。

這二年來,一共也不過攢了不到五十兩銀子,一天就去了二成,若是二嫂不出面,怕是連三天都支撐不住。」

王熙鳳聞言,眼中閃過一抹自得,冷笑一聲道:「我看你也是個沒本事的,堂堂一爺們兒,馬上又要成世子了,連個奴才都使喚不動!只讓人倒個茶水,就又要掏銀子又要扯大旗,真真沒意思的緊!」

賈琮聞言,垂下眼簾道:「二嫂,我這個世子……別人不知,你還不知怎么回事嗎?

我不得老太太喜歡,就算加上那個虛名,在人家眼里又有什么當緊?

若我自己還真當回事,那才是迷了心了。」

見他如此有「自知之明」,王熙鳳心里緩緩松了口氣。

她雖不怕賈琮拿著大義來壓人,可真要那樣,她其實也難受。

畢竟,賈琮早已不是二年前東路院假山後的那個孩童。

被凌虐的渾身傷痕,只能靠賣慘破局。

如今,他身後有賞識他的衍聖公,還有當朝大司空為師,就連老爺都向著他。

真要鬧將起來,她也難看。

好在,他夠聰明。

知道在賈府,老太太的寵愛就是聖眷。

沒有聖眷,空有名頭什么也不值當……

孝字當頭,背後靠哪個也翻不了天!

又見平兒擔憂的看著她,心情好了許多的王熙鳳無奈搖頭,道:「看你這般作難,也罷,我這個做嫂子的,幫你一把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