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詔獄(1 / 2)

賈琮不知道以前的錦衣親軍是什么模樣,但從鎮撫使韓濤,以及眼前這位試百戶來看,他們其實也只是一群官場紅塵人。

也不曉得韓濤與這名試百戶說了些什么,剛一脫離賈家奴仆的視線,這位之前還煞氣騰騰的試百戶,進門後轉眼就變了臉色,滿面堆笑著給賈琮打了個千兒打,行禮道:「卑職給世子爺請安!」

賈琮見之,有些愕然。

其實榮府現在已非掌軍之親貴爵位,盡管故舊世交眾多,但明面上的實權實在有限的緊。

賈琮這個榮府世子,也只是外面光鮮,只是個好聽的名頭罷了,實則連個披甲親衛都沒資格領。

然而這名試百戶卻還是畢恭畢敬,好似他真是國公世子一般。

國公府的世子,和國公世子,完全是兩碼事。

毫無疑問,今日在葉宅,韓濤必然誤會了他與芙蓉公子的關系。

其實也不怪韓濤多想……

賈琮這幅相貌,再加上近來陡然盛起的文名,還有芙蓉公子的近婢青竹對他格外親近的態度,讓韓濤不往別處想都難。

如今此人一心要做葉家門下走狗,以保全他一雙可憐的兒女。

也就不難解釋他的立場了。

來前從賈政賈珍處得知,錦衣親軍設指揮使一人,指揮同知二人,指揮僉事二人,再下來,便是從四品的鎮撫使。

錦衣親軍指揮使掌總一切,直接聽命於帝王,負責極大要案,但尋常庶務極少插手。

尋常軍務,皆由左右同知在錦衣軍都督府內代指揮使處置。

而兩位指揮僉事,則負責巡查大乾各地的錦衣親軍衛所,如同後世的「紀檢委」。

至於南北鎮撫司,便由兩名鎮撫使各自負責。

也就是說,這座北鎮撫司衙門,完全就是韓濤的地盤。

韓濤都一門心思巴結的人,手下人自然要更不用多說。

因此這位在尋常人前比閻羅王還要可怕的試百戶,在賈琮面前,竟帶有諂媚之色。

只是賈琮卻不想充當狐假虎威之人,而且他知道,這類公門中人,最是心黑手辣,氣量又多不寬。

雖不得不打交道,卻不願在細節上與這種人不知不覺結怨。

若是讓此人知道他和葉家那位主兒只是尋常朋友關系,沒的生出是非來。

因此他態度並不倨傲,矜持又不失溫雅。

這等令人如沐春風的做派,讓那名試百戶極為高興。

哪怕榮國府如今只是宗親之爵,也不是他這樣的人可以企及的。

賈琮能如此待他,讓他感到了極大的尊重。

所以,也就提前透露出了賈琮想要知道的消息:「世子爺,嘿!您是沒瞧見,得罪了芙蓉公子的那小子,被擺弄成了什么模樣……」

賈琮聞言,眉尖一挑,道:「沒受什么重傷吧?」

試百戶忙搖頭道:「沒有沒有,除了……嘿嘿,除了那處有些不適外,其他地方都好著呢。另外,這小子真是慫包,我們連問也沒問,就帶他瞧了眼別的犯人受刑,他自己就把以前干的那些腌臢事就全招了。」

賈琮聞言,微微一皺眉,頓住腳步,道:「可有什么過分之罪沒有?」

他可不想節外生枝,落下一個包庇之罪。

薛蟠真要坦白出幾條人命來,賈琮絕對轉頭就走。

他可不會為了薛蟠,或是薛家,將自己都搭進去。

好在,試百戶想了想,搖頭道:「倒也沒什么大惡,除了欺男霸女外,最出格兒的,就是在南省指使家奴,打死了一個和他爭搶丫頭的人。只是,那件案子已經了了……」

說著,小心瞧著賈琮的面色,試探道:「案子雖然已經了了,可要是世子爺不滿意,還可以再翻……」

賈琮搖頭微笑道:「百戶大人說笑了,此人是我家親戚,我是奉親長之命,來接他回家的。」

試百戶聞言,登時傻了眼,呆呆的看著賈琮,一腦袋糊塗官司……

不是說這位,和葉家那位關系莫測嗎?

怎么……

辱罵葉家那位的混帳,反而成了他的親戚?

那里面那一出,是為了什么?

試百戶腦筋里當真亂成一團麻。

不過他到底是老油子,什么樣的陰私詭謀沒見過?

就算沒見過,也聽說過。

知道這個時候再不可多說一言,相比於聰明的去死,他更願意糊塗的活著。

見他如此知趣,賈琮呵呵一笑,心里滿意,同樣不再多說什么。

二人一路上穿堂過院,通過重重守衛後,終於在一處院落深處,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鎮撫使韓濤。

兩相見罷禮,沒有啰嗦,韓濤親自引著賈琮,帶著四個心腹校尉,往北鎮撫司大牢,也就是赫赫有名的詔獄內走去。

……

堅石鋪地,四面牆壁也俱是結實的花崗岩所砌成。

地牢內要比外面更陰暗,根本沒有火光。

也只有隨著韓濤、賈琮並四個校尉入內時,才亮起兩盞燈籠。

不過,地牢內倒也還干凈,並沒有賈琮想象中人間地獄的場景。

一路無話,越往里走,光線越暗,連校尉手中燈籠中的燭火,似乎都照不破詔獄深處的黑暗。

不時有透著死氣的犯人靠在獄欄後,眼睛里倒映著幽幽的火光,看著進來的一行人。

這些人,賈琮只看了一眼,都覺得一抹寒意,從心底深處升起。

「嗚嗚……」

「嗚嗚嗚……」

正這時,一陣拼命壓抑不敢高聲的抽泣聲,從前方傳來。

前面領路的校尉也停住了腳步,將手中燈籠中的燭火取出,把牆壁上的大油燈點燃。

「嘭」的一叢火焰升起,明亮感頓生,光明照亮了偌大的地牢,也驅散了賈琮心中漸生的壓抑沉重。

等他眼睛適應了周圍的明亮後,定眼朝哭聲傳來的那間牢房看去,饒是他心里已有准備,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驚的眯起了眼睛……

只見那道隱隱還可辨認出的身影,蜷縮在牢房一角,雙手抱頭,將頭埋在膝前,一聲一聲的抽泣著,身體也不可抑制的顫抖不休。

在這間小牢房的周圍,還有七八間籠子大小的牢房,與這間相鄰。

七八個渾身透著死氣的囚徒,鬼魂一樣站在這間牢房四周,隔著鐵欄桿,靜靜的盯著那個抽泣的聲音。

場景可怖之極。

不過當火光燃起時,四個校尉就用帶著倒刺的皮鞭,狠狠將那些人驅趕開來。

等那些人紛紛倒地,蜷縮在角落里發抖時,賈琮才緩緩舒了口氣。

怪道外人談到詔獄二字就色變,果真不是善處……

再看牢房里的薛蟠,蓬亂骯臟的頭發,身上的衣裳,也早已看不出先前的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