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別扭(1 / 2)

榮府,榮禧堂。

東廂廊下三間小正房內。

王夫人看著薛姨媽,微笑道:「我原道你今日不來了,怎沒在家照顧蟠兒?」

薛姨媽聞言惱道:「那孽障一刻心也不給我省心,說什么自己惹下的禍,自己受罪,死活不讓我看他。我讓同喜同貴去服侍他,他也一概攆了出來,說什么反省己過。這等哄人的話,誰肯信?偏他門也不讓進……」

王夫人聞言怔了怔,自然也不信薛蟠那些借口,不過還是安慰道:「都說吃一塹長一智,許是蟠兒這次當真悔悟了。日後再大些,就能頂立門戶了。」

薛姨媽聞言,饒是知道可能性不足一成,還是喜的眉開眼笑,念佛道:「阿彌陀佛,若真是如此,可真是老天爺保佑了!」

王夫人淡淡一笑,岔開話題,道:「昨兒你怎么想著送琮哥兒一處門鋪?」

薛姨媽無奈苦笑道:「一來的確想重謝他,二來,昨兒慌了心神,把一輩子的笑話都要出盡了,再不下重禮,可別抬頭見人了,也給姐姐落臉。」

王夫人微微搖頭,道:「這值當什么?誰還沒個焦心亂神的時候?」

薛姨媽搖頭道:「再者,我也沒想到還有後面那一出子,本以為蟠兒知道把香菱許了出去,一准鬧將開來,那才真真是丟盡體面了!如今薛家孤兒寡母的,若沒有姐姐和王家這幾家親戚照顧著,空有百萬家財,也早被人撕碎了吞了。真要因一個丫頭鬧翻了臉,那才沒地兒哭去……」

王夫人皺眉道:「哪就到這個地步?你也是多心!」

薛姨媽卻忽然小聲提醒道:「姐姐,你家老爺對琮哥兒,可真是上心呢!老爺性子端方,何曾這樣對晚輩過?」

王夫人聞言,面色淡淡,輕輕攆動著手里的佛珠,輕聲道:「老爺最喜懂文墨的書生,一屋子清客相公皆是如此。他們尚且敬著,何況自家出了這樣一個俊秀後生?

聽說,琮哥兒做的那首詞,和唐宋名家也可一比,好些人都誇贊,吾家也將因此作名流千古。

再加上那一筆好字……也不怪老爺那樣疼他。」

薛姨媽笑道:「是啊!所以說,若是蟠兒鬧將出來,老爺臉上必不好看!索性,我就下了重禮,尋思著收了鼓樓西大街那間門鋪,總算能償清人情了吧?你家老爺臉上也好看。

再沒想到啊……」

說著,薛姨媽斂起了笑容,眼神都變得有些復雜莫測起來。

王夫人見之,眼眸一凝,道:「又怎么了?」

薛姨媽滿面感慨,有羨有嫉,嘖嘖道:「我就不信姐姐你沒看出來,你家那個琮哥兒,可真真了不得啊!」

王夫人聞言,捏著佛珠的手一緊,垂下眼簾問道:「他又如何了不得了?」

薛姨媽看著王夫人,壓低聲音道:「姐姐你想啊,他這樣的出身,又受過那樣的折磨,這樣長大的孩子,心里總會有股子戾氣,再一個,必會將金銀看的極重。

可是……我送他一座鼓樓西大街的門鋪,他都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說他一個孩子,換是個大人,誰能做到這一步?」

王夫人聲音有些飄忽道:「許是他還不明白,那間門鋪值多少銀子。」

薛姨媽笑出聲,道:「姐姐,一個能將昨日那樣棘手的事辦的妥妥當當爽爽利利的人,你難道還當他看成孩子?」

王夫人抬起眼簾,面色凝重的看著薛姨媽,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薛姨媽搖搖頭,道:「我能說什么?再怎樣都是姐姐家的事……我只是和姐姐閑聊,提醒你一聲,能那般視金銀為泥土的,一般只有那么有數的情況。

一是他出身極富貴,富貴到根本不以金銀為念,比如說寶玉。

二是他真真是個書呆子,拿個兒就能過一輩子,安貧樂道。

三則是,是個心懷大志者!!」

王夫人聽到最後一言,眼皮都跳了跳,不過奇道:「你怎么想的這些?想這些做什么?」

薛姨媽苦笑一聲,道:「說來也有趣,昨兒回去,發現蟠兒沒甚干礙後,夜里躺下想的居然不是蟠兒,全是你家這個哥兒。這么些年來,見過多少家的少年俊傑,何曾見過他這樣出彩的?琢磨了半宿,才琢磨出這個孩子真真不簡單。他所圖者,怕是甚大……」

王夫人聞言,陰沉下臉來,道:「爵位都給他了,他還想圖什么?這份家業都想拿走嗎?」

薛姨媽提醒道:「姐姐,賈家這份家業,怕未必能入他的眼,所以,他才會毫不猶豫的就起誓不取分文……」

對於這種話,王夫人一個字都不會信,氣笑道:「他不要這份家業,他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去讀書嚼用?」

薛姨媽聞言一滯,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他到底打算如何,但看情況,他相中的,怕絕不是你家銀庫里的金銀。

哎喲喲,不想了,想的頭疼。

總之不管如何,姐姐你心里有數才好。

照我的意思,要么早早交好,趁著他還沒成勢,多埋些人情。

要么……」

見王夫人面色霍然一變,眼神怪異的看自己,薛姨媽忙道:「你可別想左了,有老爺在,誰也不會想把他如何。再者,姐姐你心地仁善,尋常豪門中的陰私手段,你必不會用。」